蘇明腦海,電光火石。
他好像抓住了什麼——
一場表演,如果能演繹到極致。
極致到,連演員自己都深信不疑,刻入骨髓。
極致到,能扭曲現實,顛倒黑白,扭曲因果。
那麼這場【表演】,本身不就是淩駕於一切真實之上的……
【真實】?!
“嗬!”
蘇明突然笑了。
他環視著這滿台由【西蜀狂徒】血肉化成的饕餮盛宴。
看著這十座散發著詭異幽光,等待他開席的祭壇。
深邃的眸子裡,燃起了一絲近乎癲狂的渴望。
“既然請我開席,還吃得這麼好……”
“罷了!回你們一份大禮!”
......
話音落下的瞬間。
蘇明臉上的笑意,沒了。
那份玩味、那份戲謔、那份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從容與淡定……
從他臉上,一點一點地強行抹去。
一寸一寸,化為僵硬。
他臉部的肌肉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,瞳孔瘋狂震顫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呼……”
毫無道理的恐懼,像決堤的黑色潮水,瞬間將其徹底淹沒!
他開始呼吸急促。
每一次吸氣,都像在吞咽滾燙的刀片。
疼!!!
每一次呼氣,都帶著瀕死的顫音。
他開始發抖。
從指尖,到手臂,再到整個身軀。
他在怕。
仿佛眼前這座由無臉男所化的黑色祭壇,再不是什麼潑天的機遇……
而是他一生都無法擺脫,午夜夢回時會將他死死纏繞的夢魘!
“呃……”
蘇明喉嚨裡擠出一聲痛苦的悶哼。
雙腿一軟,膝蓋重重地砸在地上。
他雙手撐著滿是塵埃的舞台,劇烈喘息。
然後。
將顫抖的雙手伸出。
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麵前冰冷的祭壇。
“嗚……嗚嗚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他在哭!
不是驚天動地的嚎啕。
隻有壓抑到極致,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,如野獸般的嗚咽!
他將自己的臉,緩緩貼了上去。
貼在了那張純白、光滑、沒有任何五官……
卻似乎嘲笑著全世界的麵具上。
轟——!
冰冷刺骨的觸感,讓蘇明的意識,在瞬間墜入無邊的黑暗深淵!
……
雨夜。
“轟隆!”
閃電撕裂天空,將屋內的一切映照得一片慘白。
一個瘦弱、青澀的青年,正蜷縮在沙發角落,抱著雙膝。
電視機開著。
屏幕上,身穿製服、麵容嚴肅的女主持人。
正用沉痛的口吻,播報著晚間新聞。
“昨日,我市發生一起嚴重交通事故……”
“一輛失控的泥頭車,與一輛私家車發生劇烈碰撞……”
“泥頭車司機,當場死亡……”
“私家車內一對夫妻,經確認,雙雙當場死亡……”
“目前,死者家屬情緒穩定……”
啪嗒。
黑色的遙控器,從青年顫抖的手中滑落,掉在地上。
他想呼吸。
肺部卻像被灌滿了水泥,疼痛讓他幾乎窒息。
他想站起來。
想發瘋一樣去砸了那台嗡嗡作響的電視!
想赤著腳衝進外麵的瓢潑大雨裡,對著這該死的天空嘶吼!
可他的身體,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……
軟得像一攤爛泥!
他什麼都做不了。
連發出一絲聲音的力氣都沒有。
就像一隻被巨人用滾燙的放大鏡對準的螞蟻。
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世界、自己的天空、自己的一切!
在灼人的光線中燃燒、崩塌、粉碎……
恐懼、無助,以及深入骨髓的無能為力,將他整個人徹底吞噬。
他,廢了!
……
天亮了,他用儘全身力氣,拖著身體拉上窗簾。
擋住那刺眼到令人作嘔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