舞台之上。
死寂。
上一秒,那具抱著黑色祭壇、劇烈抽搐的身影還在發出野獸般的嗚咽。
下一秒,一切戛然而止。
蘇明緩緩地、一寸一寸地,將自己的臉從那張純白的麵具上挪開。
那張沾染著淚痕的臉上。
所有的痛苦、恐懼、脆弱、無助……
眨眼間褪得一乾二淨,快得就像從未出現過。
隻剩古井無波的平靜,深邃入骨的冰冷。
哭?
哭個屁!
他的戲,演完了。
那一場名為【幸存】的獨角戲。
他用自己最真實的人生、最刻骨的記憶作為劇本。
演給了這方祭壇。
演給了那位素未謀麵的【判官】。
也演給了……
過去的自己。
也罷,就算是一種告彆!
因為……
現在的他,鋒芒畢露!
蘇明慢悠悠站起身,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,動作從容不迫。
他開始站著!
就不再需要藏了!
剛剛那個跪在地上崩潰痛哭的人?
隻是台下一個與他無關的看客而已。
他平靜地注視著麵前這座由【無臉男】所化的黑色祭壇。
“【真實】的慰藉……”
“一場不再需要演員的戲……”
“能讓觀眾感同身受的禮……”
他低聲複述著祭壇的需求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。
“現在,夠了嗎?”
嗡——!
話音落下的瞬間,整座【蜀音堂】劇院,猛地一顫。
那座吞噬光線的黑色獨石基座上,鑲嵌著的純白麵具,那道被刻意向上挑起的譏誚弧線……
竟是在這一刻,咧得更開!
“好——!”
一道怪腔怪調的喝彩聲,猛地從觀眾席炸響,帶著濃重的市井氣。
緊接著,整個劇院的穹頂、牆壁、座椅,在這一刻儘數扭曲、褪色。
破敗的景象消失了。
整個世界,畫風突變!
新登場的,是一座古代的勾欄瓦舍,一座喧囂無比的露天戲台。
戲台之下,人聲鼎沸,看客如潮。
有扛著糖葫蘆的小販。
有搖著折扇的說書人。
有珠光寶氣的富家翁。
也有衣衫襤褸的乞丐……
千人千相,正是那【眾生相】!
而這些看客的臉上,無一例外,鼻梁處都勾著一塊滑稽的白色油彩方塊。
他們一邊嗑著瓜子,一邊拍著大腿。
朝著台上的蘇明指指點點,高聲叫好。
滿嘴的騷話與插科打諢,將這肅殺的氛圍攪得一片烏煙瘴氣。
“哎喲喂!這變臉比翻書還快!”
“不錯,比前兒那出《醜官斷案》帶勁多了!”
“聽說長瑞鏢局栽了?一百多號人沒活著回來!”
“五香瓜子剛炒好!脆香解饞,要不要來一包,聽曲兒必備啊!”
“聽說沒?王掌櫃小妾和賬房先生挨光,被抓現行!”
“東街老鴇子說,新來的花魁跟富家公子偷摸拜了天地!”
這,才是【醜】角真正的舞台!
源於市井,歸於市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