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老三蟄伏多年,既有圖謀,肯定不允許生出變故,不說殺他,但也不會讓他去搬救兵,至少對方動手前不會讓他下山。
“所以,你就故意害我。”練幽明麵沉如水。
守山老人冷笑道:“我可是救了你。”
練幽明也來了脾氣,冷著臉,“你不就是昨晚看我會一些拳腳功夫,便想把我綁在你這條破船上。我猜你也沒有必勝的把握,在急著找幫手吧。可惜高手沒有,野狐禪倒是有一個。”
被道破心思,守山老人雙眼微眯,須發皆張,似是動了真怒。
然而就在練幽明心驚膽顫的時候,麵前的老人又笑了,“有股聰明勁兒,可惜沒用對地方。說實話,老夫從未想過與人聯手,救你們也不過是順手為之罷了。至於拉你下水,單純的就是懷疑你和那謝老三是一路貨色,想要試探一下……現在看來,好像不是的。”
練幽明深吸了一口氣,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好奇的光,“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守在這裡?”
守山老人突然不笑了,眼神平靜,語氣也很平靜地道:“好說,這東西誰知道了,誰就得死。你確定想知道?”
對方明明說的輕飄飄的,練幽明卻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殺氣,像是附骨之疽般朝自己裹來。
練幽明臉色一白,“能不能先彆擺你高手的架子了。你就說現在該怎麼辦?他們會殺林場的那些人麼?”
“不好說。”守山老人先是搖了搖頭,然後語出驚人地又吐出一句話,“那個藏在暗處的高手就縮在你們那些人裡麵。”
“什麼?”
練幽明這下真就大吃一驚。
老頭的言外之意便是知青隊伍裡也藏有內家高手。
“怎麼會這樣?”練幽明的臉色不住變幻,驚疑不定。
守山老人嗤之以鼻,“少見多怪,那人想來是用了什麼鎖骨易容的法子才能掩人耳目。”
練幽明沉聲道:“我要怎麼做?”
守山老人搖頭,“你還是自求多福吧。彆人或許不會死,但你有些凶險……或者,你幫我殺了謝老三。”
練幽明雙眼一瞪,“你這和讓我去送死有什麼區彆?”
老人斜睨向他,“蠢貨,殺人的法子有很多,誰叫你光明正大的去殺了?”
練幽明蹙眉道:“什麼意思?”
守山老人眸光閃爍,“能行就行,不行你就找個地方躲著。”
練幽明冷聲道:“那我去找楊排長,把這件事情告訴他。”
“不成。”守山老人瞪了練幽明一眼,“他們不知道興許還能活,但要是卷進來,保準沒命。”
練幽明眉頭緊皺,“反正你們的事情我不想摻和。但無論如何,我肯定是不會坐以待斃,誰要殺我,我就殺誰。”
語氣稍頓,他眼眸突然唰的一亮,“不然我就用槍。我趁著跟他走山的時候,背地裡放一發冷槍,保準他腦袋開花。”
守山老人聞言陷入了沉默,半晌才道:“你有多少把握?那謝老三可是用槍的好手,你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,一旦失敗,說不定對方惱羞成怒大開殺戒,林場的這些人都得死。”
聽到有風險,練幽明又想了想,“我還想到個絕佳的主意。”
“說來聽聽!”
守山老人隨之瞧來,目光灼灼,似乎有些期待。
迎著老人滄桑的眼眸,練幽明神情極為鄭重嚴肅地道:“那就是……你把自己的一身所學傾囊傳授給我,等我練成了天下無敵的武功,保準把他們一個個滅了。”
此言一出,守山老人麵頰抽搐,嘴唇翕動,無聲開合,像是罵著什麼難聽的臟話。
見老者並未回應,練幽明麵不改色的繼續道:“那我退一步,你教我兩手絕學,爛大街的我可不要,要技驚四座的那種,得夠絕……”
正說著,守山老人氣息驟亂,身子都在顫抖,且蒼老的麵容上更是血色褪儘,蒙上了一層死人才有的灰氣,枯瘦的身子居然在縮小,變得乾癟起來。
練幽明見對方這般反應,嚇了一跳,“前輩,我和你開玩笑的。放心,事關生死安危,就算隻有一次機會,我也得試上一試。”
守山老人並未言語,而是盤坐在蒲團上不住深吸氣。氣息吞吐間,一股難言的腐朽之氣瞬間彌散在空氣中,仿佛這人已是死人,五臟已衰,肚腸俱爛。
但奇的是,這人氣息轉換,原本灰敗的氣色竟肉眼可見地紅潤了一些,枯瘦乾癟的身軀又漲大了不少。。
隻等最後吐出一縷灰煙似的惡氣,老人方才重新睜眼。
讓練幽明意外的是,這人睜開眼的第一句話便是,“好,我可以教你……往後每天深夜兩點來我這兒,你的時間不多,能學多少全看你的天賦……”
……
等練幽明回到宿舍的時候,其他人已經出去了。
他臉上的隨意散漫也都不見蹤影,變得凝重嚴肅。
真是倒黴。
他是想學武,可沒想卷入這種要命的江湖紛爭中啊。
儘管謝老三不是個好人,可守山老人也不能輕信。
這人守著一個秘密守了這麼多年,鬼知道最後會不會殺人滅口。
不能賭,還是得靠自己。
練幽明坐在床上,麵前攤放著兩張錦帛,眼神微凝,這東西他雖然琢磨出了一些門道,但還沒真正嘗試過。
稍一遲疑,練幽明已緩緩吞吐起了自己的氣息。
“三陰地煞勁。”
三陰,依著人像上的標注,便是“手三陰”和“足三陰”六條經絡,囊括了心、肝、脾、肺、腎五臟之要害。
“舌頂上顎,兩腮鼓蕩,含津納液,氣入喉舌,神遊三陰……”
默念了一遍口訣,練幽明再一次嘗試了起來。
他屏息凝神,氣息直入喉舌,刹那間頓覺胸腹不住鼓蕩,仿佛連帶著心肺也跟著震顫起來。原本還算平穩的呼吸頃刻淩亂,不過數秒,練幽明已滿頭大汗。
雙眼隻是一睜,沒有任何遲疑,練幽明又再次閉目嘗試了起來。
這一次他將呼吸儘量放緩,然後掃空心裡的雜念,再次吞吐著氣息。
接著是第三次,第四次……
怪,當真古怪。
在經曆了幾番嘗試後,練幽明的臉色越來越白,但眼眸卻越來越亮。
隨著一次次的將氣息吞吐入腹,他竟是發覺那無形的呼吸中有著一種奇異的韻律。
這股韻律時起時伏,時重時輕,時急時緩,由氣息鼓蕩而生,且還催生出一種奇勁,仿佛一柄柄無形的小錘,不住敲擊著氣息流過的筋肉。然此勁輕則無力,重則傷及肺腑,越往下沉,那鼓蕩的韻律便擴散的越深,連帶著五臟六腑和肚腸都隱隱跟著共鳴。
“難道這就是其中的奧秘?”
儘管察覺到了這門呼吸法的神異之處,可練幽明卻始終找不到那個最為合適韻律,催生的奇勁更是忽強忽弱,弱時還好,可韻律一重,頓覺喉舌刺痛,如吞鋼刀,心肺猶如針紮一般。
而且越是嘗試,練幽明便覺得越餓,原本還龍精虎猛的,隻練了不到半個小時,竟汗如雨下,精神萎靡。
發覺情況不對,他急忙收了錦帛,把宿舍裡能吃的東西一股腦搜尋了出來,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裡。隻是這還不夠,練幽明又跌跌撞撞的跑到飯堂,在那些女知青目瞪口呆地注視下,連吃八碗稀粥,又啃了十幾個窩頭,還有一條煮熟的野豬腿,把肚子都撐圓了。
“好邪門的東西,難怪要配合食補之法,餓死我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