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作佐郎,正八品上,比將仕郎高好幾級。
這說明大宋朝對水利專業的重視程度遠超機械專業。原因還得追溯到二十四年前,那一年是慶曆八年,發生了許多重大曆史事件。包括但不限於:
慶曆宮變,就是曹七的姑媽大展神威救了宋仁宗一命的那次事件;
趙頊出生;
李元昊被自己的太子寧令哥刺殺,失去了鼻子,並最終因失血過多身亡,也可能死於破傷風;
遼國看似太平無事,但他們在第二年發動了對西夏的戰爭,理由居然是想趁李元昊之死占些便宜。這施法前搖真是太長了,足足給西夏人留了一年半的準備時間,結果,自然是遼軍一敗塗地。大遼國在興宗耶律宗真的帶領下,義無反顧地墮落下去了。
不過,這些事件全加起來也比不上另外一件對曆史的影響更大。
六月,黃河在澶州商胡口向北決堤。
起初,這件事並未引起過多重視。畢竟,有宋以來,黃河每隔兩、三年就要決一次口。不是在這兒,就是在那兒,都習慣了。
該救災的救災,該賑濟的賑濟,該賞的賞,該罰的罰,一切皆有成法可依。
地方官上報:本次決口的規模巨大,遠超以往,如何如何......
這事兒吧!你懂的。哪次不是這麼說的?誰會故意往小了說呢?肯定都往大了說嘛!再運用些比喻、誇張等修辭手法......大家都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,明白,了解。
你還彆較真兒。真派人去查,查查決口到底有沒有奏報上寫的那麼寬,信不信你的人前腳剛出汴梁城,那邊後腳就敢真給你挖成那麼寬?
朝堂上按部就班地忙碌,民間也不閒著。
受災了,必然有海量的災民,全都指望官府賑濟?官府又能管得了幾人?災民得自救。不論你是打算賣兒賣女,還是賣房賣地,都得有人買吧!
於是,“心懷仁義”的良善人家紛紛出動。就算你什麼都不想賣,一個也舍不得,那你總得借錢借糧過日子吧!都行,隻要商量好利息。
不論買賣還是借貸,所有行為全部合法合規,並且雙方“自願”,絕無半點強迫。
可是,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,朝野之中都有人發覺不對勁兒了——這次決口,很可能不是決口,而是改道。
決口意味著還能堵上,黃河還會回歸原來的河道。而改道,那可就回不去了。
至於我們家新買的那些地,是不是就得泡在新河道裡?那還有毛用啊?網箱養魚嗎?會這門手藝的王大衛還沒穿越呢!
朝堂上,漸起紛爭,分彆是北流派和東流派。
北流派主張順其自然。
既然黃河想要北流,那就說明東流的河道已經不再適合了。北流就北流吧!作為漢語言文學專業的高材生,他們自然可以輕輕鬆鬆拿出一整套出自道家、黃老之學的說辭。
但東流派的專業素養也不低。大河向東流,天上的星星參北鬥。黃河不老實,絕對不能順其自然,必須要進行人工乾預,否則北流的新河道也堅持不了幾年。
可朝廷的水利衙門都布置在舊河道附近,有大量附屬機構和設施,統統搬家?這得多少消費?
而且,光搬衙門是不行的。防治黃河的主力其實是兩岸的老百姓。他們世代在此繁衍生息,從放牛娃到蒼頭翁,經驗豐富。有異常,他們會上報官府。衙門一聲令下,他們乾起活兒來也是熟門熟路。
黃河改道,新河道旁邊的老百姓懂這些嗎?這些經驗可就全都作廢了。另起爐灶,風險太高。
雙方都有道理,誰也說服不了誰。
王大衛是真穿晚了。要是他當時就來了的話,大概會立即著手調查,爭取弄出一幅《兩派官員家族新增土地分布圖》。
當然,更大的可能是圖剛弄到一半兒,他就得跑路去挖翡翠。
吵來吵去吵了八年,時間來到至和三年,同時也是嘉佑元年。宋仁宗有個毛病,喜歡改元,而且還特彆著急,等不到過年就要改,導致一年中有兩個年號的情況經常發生。
這一年,東流派獲勝,開啟六塔河工程。具體來說就是在六塔集這個地方挖出一條河道,能將一部分黃河水引回到故道當中。
憑心而論,這個工程還是不錯的。儘管新河道無法承擔全部的黃河水,但能分流一部分不是也挺好嗎?
汛期,兩條河道共同泄洪,總比一條的風險小吧!如果兩條都不行,那隻能說明原本的一條更不行。
而到了枯水期,如果分流位置的水利設施到位的話,還可以選擇放一條,關一條。放的那條水流更大、更急,堆積的泥沙也就更少;而關的那條,可以動員民力,掏河底,加固堤壩。
如果認真研究東漢王景治河的手段,不難發現他就是這麼乾的。隻不過人家挖了不止一條,而是很多條。其中一條就是流經西王莊北而後進入汴梁城的汴河。
但六塔河工程的結果卻糟糕到了極點。
河道挖好之後,放黃河水入六塔河。正常人都應該慢慢放,逐漸增加水量,同時觀察六塔河的情況。可這個工程的主官李仲昌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,玩了命地放,還把北流的河道給堵上了。
當晚,河水衝破堤壩,淹死無數兵丁民夫。黃河固執地向北流去。
李仲昌本人倒是沒被黃河衝走,次年流放英州。除此之外,再無消息。而這貨是哪兒冒出來的,也沒人記得。自始至終,他的人生就像是專門為六塔河而出現的一樣。
又有災民啦!良善人家再次出動,將銅錢和糧食揮舞得如同鐮刀般呼呼作響。
一同倒下的還有北流、東流之爭。都消停點兒吧!文章寫得再好,黃河也不讀書啊!
然而,四年之後,北流的黃河又在魏縣決口,分流向東,直入大海。同時,北流也沒斷,繼續存在。史稱:二股河。
太扯淡了。你主動給她分流,她不乾;等你放棄之後,她又自己分了。黃河這位母親,儼然已經進入更年期,家庭幸福指數暴跌。
大宋君民隻能委屈地匍匐在她的腳下,瑟瑟發抖。
直到,又有兩人站了出來。他們是:趙頊和王安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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