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羽平靜地看著中年醫生鄒文斌訴說著委屈,那份情真意切,若非林羽洞察入微,幾乎也要被他騙過。
然而,林羽的嘴角卻勾起一絲極淡、極冷的弧度。
“鄒醫生,”林羽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蓋過了對方的辯解,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,“你說你勤勤懇懇二十年,從未有過壞心眼。那你能解釋一下,為何在你出具的這份‘完美無缺’的報告裡,唯獨刻意忽略了對朱老血液中‘香露花’殘留物的檢測分析?或者說,你並非忽略,而是有意隱瞞了這份檢測結果?”
“香露花?!”鄒文斌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,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,比剛才被質疑時更加慘白,甚至控製不住地踉蹌後退一步,撞在身後的紅木博古架上,震得一個青瓷花瓶微微晃動。
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,直接劈碎了他所有的偽裝。他驚駭欲絕地看向林羽,仿佛看到了魔鬼:“你……你怎麼可能知道?”
朱正廷老爺子銳利的眼睛猛地一眯,寒光四射,整個書房的氣溫仿佛驟降了幾度。他沉聲問,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:“香露花?那是什麼東西?鄒文斌,你給我說清楚!”
鄒文斌渾身篩糠般顫抖,嘴唇哆嗦著,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辯解之詞,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。他看向林羽的目光,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——這個年輕人,他到底是什麼怪物?
林羽沒有理會鄒文斌的崩潰,轉向朱老,語氣平穩地解釋:“香露花,一種生長在熱帶雨林深處的罕見植物,其花粉提煉物無色無味,單獨使用有輕微寧神之效。但若與朱老長期服用的那味‘參茸養心丸’中的一味輔藥結合,在特定情緒波動或身體疲勞時,便會誘發強烈的心血管痙攣,形同心梗,且事後極難在常規血液檢測中留下明顯痕跡。因為它代謝極快,若非在發病後極短時間內、用特殊方法針對性檢測,幾乎無法捕捉。這份報告,”林羽用指尖點了點茶幾上的文件,“過於‘乾淨’地避開了所有可能指向它的線索,隻強調恢複結果,對誘因避而不談,其心可誅。”
朱正廷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,久居上位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,書房內空氣凝滯得讓人窒息。他緩緩站起身,踱步到麵如死灰的鄒文斌麵前,聲音低沉得可怕:“二十年…我朱正廷待你不薄。說!誰指使你的?這次飛機上的事,是不是也是計劃的一部分?目標就是讓我死在天上,死無對證?!”
鄒文斌的心理防線在林羽精準點破“香露花”和“參茸養心丸”結合之秘時,就已徹底崩潰。
此刻麵對朱老如山般的威壓,他雙腿一軟,“噗通”跪倒在地,涕淚橫流:“朱老…朱老饒命啊!我…我也是被逼的!是…是二爺!是二爺他…他給了我無法拒絕的好處,還…還拿我全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脅!他說…他說隻要讓您的‘舊疾’看起來是自然複發,查不出人為痕跡…隻要讓報告顯示您隻是‘恢複良好’而非‘被人暗算’…事成之後…就…就…”
“二爺?朱正業?!”朱正廷眼中閃過一絲痛心疾首,隨即被更深的寒冰覆蓋。他怒極反笑,“好,好得很!我的好弟弟!為了那點家業,為了早幾年坐上我這個位置,連親大哥的命都敢算計了!飛機上那次,也是他的手筆吧?若非林小友恰好在場,老夫此刻已然是一具枯骨!”
小樂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,手已經按在了腰間。
就在這時,林羽卻輕輕抬手,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。他看向盛怒中的朱正廷,眼神平靜而深邃:“朱老,息怒。此刻發作,固然能清理門戶,但恐怕隻能抓到鄒醫生這條小魚,驚動了幕後那位‘二爺’,讓他有機會銷毀證據、撇清關係,甚至狗急跳牆。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飛機假意說您是中了寒毒的原因。”
朱正廷是何等人物?瞬間就明白了林羽的弦外之音。胸中的滔天怒火被強行壓下,轉化為冰冷的算計。他深吸一口氣,重新坐回太師椅,手指敲擊扶手的速度更快了,眼中精光閃爍:“林小友的意思是…將計就計?”
“正是。”林羽點頭,目光掃過癱軟在地的鄒文斌,“鄒醫生既然說報告‘沒問題’,朱老您身體‘恢複良好’,那我們乾脆來個突發情況……”
小樂立刻會意,低聲道:“老爺子,我們可以對外放出消息,說您突然疾病,可能無法主持朱家大局,可能會另立朱家掌權人。”
朱正廷眼中閃過一絲讚賞:“好主意!”
他看向林羽,“林小友,老二生性多疑,我可能要請老二信得過的醫生過來幫我診治。隻是如此一來,恐怕要委屈你這位神醫了。”
林羽淡然一笑:“虛名而已,朱老不必在意。不過,在此之前,需要先確保朱老您的絕對安全。那份‘參茸養心丸’,必須立刻停掉,我會重新為您開方調理,清除體內殘留的香露花毒素。”
朱正廷頷首:“小樂,處理乾淨。‘請’鄒醫生去一個安靜的地方‘休養’,讓他好好回憶回憶,還有什麼沒交代的。記住,要讓他活著,而且要讓他背後的主子以為,他還在‘安全’地為我們服務。”
“是,老爺子!”小樂眼神一凜,立刻上前,像拎小雞一樣將失魂落魄的鄒文斌拖了起來。
鄒文斌還想說什麼,被小樂一個淩厲的眼神和隱晦的手勢製止,隻能絕望地被帶離書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