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林澤與吳秀英以為此事已了,準備收拾行裝之際,河麵再次泛起漣漪。隻見兩具被河水浸泡得腫脹發白、麵目依稀可辨的身影,被一股柔和的水流緩緩托上了岸邊的淺灘。
林澤與吳秀英以為是之前遇害的漁民遺體,正欲上前查看安頓。然而,當目光觸及那兩張浮腫卻依舊能辨認出輪廓的臉時,兩人如遭雷擊,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!
“周……桂花姨?!蘭花?!”吳秀英的聲音因驚駭而尖銳。
林澤一個箭步衝上前,蹲下身,顫抖的手指拂開那具身形較小屍身臉上粘連的水草與冰碴,那張曾經隻會露出懵懂傻笑的臉,此刻隻剩下僵硬的青白和死亡的沉寂。
不是周蘭花是誰?!再看旁邊那具同她緊緊用繩索綁在一起、更顯蒼老的屍身,正是數十年如一日照顧癡妹的周桂花!
“她們……她們怎麼會在這裡?!黑水塢離青溪村數百裡之遙!”林澤的聲音因震驚而沙啞,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,“難道是村裡……村裡出事了?!”
河姥的意念適時傳來,“此二人,乃幾日前從上遊漂來。彼時吾怨氣正熾,河水沉滯,故未能繼續下漂,沉於吾之左近。今怨氣既散,水脈複通,才可浮起。”
上遊漂來!幾日前!
那她們的死亡時間便會是更早一些,她們為何會墜河?是意外,可卻是綁在一起的!還是……?青溪村究竟發生了什麼?青竹呢?爹娘呢?其他鄉親是否安好?
無數可怕的猜測在腦海中瘋狂翻騰。他們再也無法保持鎮定。
“必須立刻回去!”林澤猛地站起,聲音斬釘截鐵,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,“一刻也不能耽擱!”
吳秀英重重點頭,臉色慘白如紙,嘴唇哆嗦著:“對,立刻走!馬上走!”
他們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,草草將周桂花和周蘭花的屍身清理乾淨,尋來兩具薄棺收殮。也顧不上擇選吉地,隻在河灘附近尋了處乾燥背陰的坡地,匆匆將這對苦命姐妹並排安葬,立了一塊簡單的木牌,算是讓她們入土為安。
做完這一切,天色已近黃昏。臘月二十五,年關將近,空氣中本該彌漫著祥和的年味,但林澤與吳秀英心中隻有一片冰寒與焦灼。
他們甚至來不及向黑水塢的村民多做解釋,便頂著凜冽的寒風,踏著積雪未消的道路,朝著青溪村的方向,開始了日夜兼程的疾馳。
一路上,他們心急如焚,但凡遇到行人或是途經村落,必定上前打聽:
“這位老哥,敢問近來上遊可曾聽聞有什麼兵禍匪亂?”
“大娘,最近這河道上遊,可有什麼災異?”
“掌櫃的,聽說去過澠池縣那邊,最近可還太平?”
然而,得到的回應多是搖頭。
“兵禍?沒聽說啊,這年頭還算安穩。”
“災異?這臘月天,河裡冰都還凍著呢。”
“澠池?好像……沒啥特彆的消息傳來啊。”
打聽不到確切的消息,反而讓兩人的心更加懸在了半空。沒有消息,有時候未必是好消息。
周家姐妹的屍體實實在在地躺在黑水河邊,這本身就是最不祥的預兆。未知的恐懼,如同蔓延的陰影,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青溪村而愈發濃重。
馬蹄踏碎冰雪,兩人歸心似箭,憂心如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