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如白駒過隙。
落雪之巔的孤寂卻十年如一日。
第一個十年,那棵梨樹終於開了第一朵花,他細心嗬護,愛若珍寶。
第二個十年,那棵梨樹滿樹繁花,花落之後結了一樹青梨,他將青梨小心摘下。
第三個十年,修仙界出現了一位白衣劍修,他心魔深重,卻清明正直,鏟除禍亂百姓的妖魔邪祟。
一位女孩感激涕零,詢問其姓名欲要報恩,劍修沉默很久,取出了一小袋梨種。
“能在你家裡種一棵梨樹嗎?”
女孩不解:“為何要種梨樹?”
劍修垂眸看著手中種子,目光溫柔:“她喜歡。”
“她是誰?”
“她是我的妻子。”
女孩小心問:“恩公的妻子去哪了?”
劍修說:“她去了很遠的地方,不過她會回來的。”
第四個十年,因為這位劍修的出現,無數妖魔謹小慎微,混亂多年的修仙界逐漸趨於太平,有人依據那位劍修出劍時帶起的霜雪之象稱他為飛霜君。
第五個十年,這位劍仙消失了,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。
就連青雲宗的人也不知道,隻有長明殿中那明滅不定的命燈提醒著他們,那人時刻處於重傷瀕死狀態。
直到一年後的一天,山門石階處倒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,路過的弟子忙通知藥靈峰。
藥玄和雲既白趕來的時候,那血衣白發的青年蜷在石階上,滿身傷痕。
在他旁邊躺著一把平平無奇的劍,這位名揚中州的劍仙飛霜君,所用之劍是一把由梨木為主材做成的劍。
此時的他身形瘦削,麵容蒼白,白發上全是血。
青年看到麵前的石階,渾身一震,目光死死鎖在台階上那道淺淺劍痕,指尖顫顫巍巍撫了上去——這是自那日之後,他再無法拔出的摯心劍留下的痕跡。
七千六百三十二個青石台階向上綿延,一眼看不到頭。
他抬頭往上看去,從這個角度,可以看見那歪歪扭扭時深時淺的劍痕,恍惚間好像又看見少女一步一個腳印背著他回家的場景。
她纖弱的身體佝僂著,汗水淋漓,卻一步不放。
“裴行之,等你醒了,我要讓你背著我走一百遍。”
“是七千六百三十三,裴行之,你數錯了。”
那虛弱卻又堅定的字字句句落在他耳邊,裴行之怔怔地看著那些劍痕,額頭上一道傷口駭人,血染紅了發。
他終於明白了。
沙啞的聲音似歎似笑,蒼涼自嘲:“聞梨,是我數錯了,確實是七千六百三十三。”
多出來的那一階是她,是她在救他啊。
裴行之聲音很低:“聞梨,我好疼……”
隻是這一次,再沒有人告訴他,回家就不疼了。
藥玄和雲既白將已經失去意識的人帶回藥靈峰。
“哎,”藥玄看著床上的人,無奈搖頭,“這傻孩子,真不知道又跑哪去了給自己整一身傷回來。”
雲既白隨口道:“師父你還沒習慣嗎?”
這幾十年,哪一次不是這樣,他從最開始的震驚,到後來的麻木,再到現在,已經完全能當做平常心對待了。
藥玄皺眉,神情凝重:“這次不一樣,你沒發現他修為提升了嗎?”
“發現了。”雲既白思考半晌,說,“這下確實有些棘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