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行之回到落雪之巔,急促的腳步在小樓門口停下,他聽到了裡麵傳來的聲音。
“小梨花,躺了六十年,這骨頭都鬆了,累得很。”
“才六十年,小風叔叔,我可是先睡了四百年,後麵又睡了六十年,我都還沒說什麼呢。”
“那這麼說來還是你更能睡。”
“但是我比你好呀,我可不是從土裡爬出來的。”
“好啊你,沒大沒小的。”
“……”
裴行之的手有些發抖地按上冰涼的院門,他在門外站了很久,才終於小心地推開門。
聽到“吱呀”的推門聲,裡麵的兩個人同時轉頭看過來。
風華吊兒郎當地翹著腿,看到他,很自然地招呼道:“行之回來了啊。”
步梨右手撐著臉頰,眯眼笑:“你這次去了很久。”
“早知道今天的公務這麼多,我就陪你一起了。”
裴行之呆立在原地,沒有回話。
這一幕,這兩句對話,太過熟悉。
曾經,他在浮生夢的幻象中看到過、聽到過很多次類似的場景,那些幻象像泡沫,一碰就散。
而現在,他無比確信他沒有喝浮生夢。
雪花落在臉上的冰涼,如此的真實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抬腳往裡麵走。
那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,眉眼帶笑。
裴行之手腳僵硬地在桌邊坐下,目光有些怔愣,仿佛失了魂。
“這是高興傻了?”風華搖了搖頭,自顧自地夾了一筷子菜,吃得津津有味。
裴行之的聲音有些艱澀,輕聲喊:“師父?”
“嗯。”
“真的是……師父嗎?”他又問了一遍。
“不是我還能是誰?”風華笑眯眯地反問,目光上下打量著他,語氣感歎,“都長成大孩子了啊,修為不錯,就是這心魔的味道重了點,不過根基還算紮實,不愧是我唯一的徒弟,就是爭氣。”
裴行之不知道說什麼,但那眼睛不爭氣地紅了。
旁邊的步梨開口,驅散這沉重的感傷氛圍:“他爭氣的地方多著呢,我和你說,之前我們在千翠疊雲那邊遇到了一個老頭,他說以前就是你阻止了他們無儘域進攻中州的計劃,這一次又是你的徒弟……”
“這麼巧。”風華挑眉驚訝,開口誇讚,“那你們兩個都很爭氣啊,不愧是我落雪之巔出來的人。”
步梨又想起一件事,道:“對了小風叔叔,你不是一直不知道我父母的身份嘛,我和你說,我爹叫聞閒疏,我娘親叫步櫻,是長霽澤落花宮的宮主,他們之前要找的人是莫玨……”
聞言,風華更驚訝了,連聲追問:“看來這些年你們經曆了很多,還發生了什麼事,趕快同我說說!”
步梨:“那可就多了去了,十天半個月都說不完。”
裴行之安靜坐在一旁,看著這鮮活的場景,默默取出了一碟花生米放在風華手邊,又取出了一碟靈果放在步梨麵前。
他看著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,說到興頭處甚至激動得站了起來,臉上浮現了滿足的笑容。
……
一艘印著青夏皇室徽記的靈船上。
文柔拉開門來到甲板上透氣,看到那憑欄而立的人,緩步走過去。
虞子嘉聽到聲音回頭,禮貌地喊:“師叔。”
文柔微微頷首。
她本來是出外務,回程的路上恰巧遇到了虞子嘉,兩個人便同行了。
文柔的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酒瓶,心疼道:“還在喝這個浮生夢啊。”
虞子嘉看向遠處的雲海,握著酒瓶的手緊了一點,幾秒後,又鬆開了些。
“偶爾喝一點。”
文柔道:“說實話,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