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間在平靜的表象下悄然流逝,轉眼又過去一個多月。
陳玄的生活規律得近乎刻板,學校、圖書館、雜物間,三點一線。他身上的氣息愈發內斂,偶爾在家族中碰到其他旁係子弟或傭人,對方甚至會覺得這位“玄少爺”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,存在感稀薄得像個影子。
隻有陳玄自己知道,體內那縷真龍之力已從發絲壯大至小指粗細,在經脈中奔流時,隱隱帶著江河湧動之勢。丹田處,一個微小的、由金色龍氣構成的漩渦正在緩慢成型,這是即將踏入煉氣中期,凝聚“龍源”的征兆。《萬化陣圖基礎》與《太古符文詳解》也已被他初步吃透,雖遠談不上精通,但布置一些牽引地氣、擾亂磁場的小型陣法已不在話下。
這段時間,陳景龍可謂是春風得意。
“星耀新城”項目進展“順利”,前期預售火爆,資金回籠迅速,讓他和陳家在江北商界的聲望一時無兩。他與蘇婉的戀情也似乎穩定發展,時常能在花邊新聞上看到兩人出雙入對的照片。那日屋頂的陰影,早已被他拋諸腦後,偶爾在家族會議上遠遠瞥見角落裡的陳玄,他眼中也隻剩下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優越感。
他甚至開始公開談論項目二期、三期的宏偉藍圖,仿佛一個商業帝國已然在他手中崛起。
然而,暗流始終在湧動。
城西新區的地質監測部門,最近記錄到一些不同尋常的、極其微弱的低頻震動信號,信號源似乎就集中在“星耀新城”地塊下方。專家初步研判可能是深層地質活動或大型機械施工的共振疊加,建議加強監測,但這份報告被急於求成的項目管理層以“不影響工程進度”為由,暫時壓了下來。
與此同時,工地開始流傳一些怪談。有夜班工人信誓旦旦地說聽到地底傳來沉悶的嘶吼,有儀器在深夜莫名失靈,甚至有人聲稱看到地基混凝土表麵,偶爾會滲出細密的、帶著硫磺氣味的水珠。這些傳聞被當作無稽之談,很快淹沒在機器的轟鳴和工期催促聲中。
陳玄通過自己悄然布設在工地外圍的幾個簡易“聽風符”,隱約感知到了地脈煞氣的彙聚速度正在加快,那被他埋下的“地脈引煞陣”如同一個貪婪的黑洞,持續抽取著周圍的不穩定能量。他清楚,臨界點,快要到了。
這天下午,江北大學考古係資料室。
陳玄正對著一幅拓印自某處深山古碑的殘破陣圖沉思,試圖解析其中幾個失傳的節點。忽然,一陣香風襲來,一個窈窕的身影坐到了他對麵的位置。
是蘇婉。
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雅的連衣裙,妝容精致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,似乎斟酌了很久才開口:“陳玄,好久不見。”
陳玄從陣圖上抬起眼,目光平靜無波,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。“有事?”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。
蘇婉被他這種態度噎了一下,準備好的說辭卡在喉嚨裡。她深吸一口氣,努力維持著笑容:“沒什麼,隻是……景龍哥的‘星耀新城’下周末就要舉行奠基儀式暨項目發布會了,到時候很多名流都會到場。我們……畢竟相識一場,如果你想來看看的話……”
她的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施舍和試探。或許是想看看陳玄的落魄,或許是想印證那天屋頂的異象隻是巧合,又或許,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是出於何種心理。
陳玄聞言,嘴角勾起一抹極淡、幾乎看不見的弧度,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。
“發布會?”他重複了一遍,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陣圖,語氣隨意得像是在談論天氣,“恐怕,到時候會有一場更精彩的‘現場演示’。”
蘇婉一愣:“現場演示?什麼演示?”
陳玄卻沒有再回答,隻是用手指輕輕點著陣圖上一個扭曲的、代表“地火”與“崩壞”的古老符文,專注得仿佛周圍一切都不存在。
蘇婉看著他這副模樣,心頭沒來由地升起一股寒意。他那份超乎尋常的平靜,以及那句意味不明的話,讓她感到強烈的不安。她張了張嘴,還想再問什麼,但陳玄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拒人**裡之外的冷漠氣場,讓她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來。
她有些倉促地站起身,留下一句“那你忙”,便快步離開了資料室,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,帶著一絲慌亂。
陳玄至始至終,沒有再抬頭。
他的心神,已經完全沉浸在那古老的陣圖之中。相比於即將到來的、注定結局的鬨劇,這些蘊含著天地至理的上古智慧,對他而言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。
他隻是在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。
如同一個耐心的獵人,等待著獵物自己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。
而獵物,對此一無所知,依舊在為自己即將到手的“成功”而歡呼雀躍。
陳景龍甚至親自打電話給陳玄的父親,言語間充滿了“關切”:“三叔,下周末‘星耀新城’發布會,讓陳玄也來吧,見見世麵,總比他天天窩在房間裡研究那些沒用的東西強。說不定,還能在項目上給他安排個閒職呢。”
電話那頭的陳父,唯唯諾諾,既不敢得罪如今風頭正勁的侄子,又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那個越來越看不懂的兒子。
風暴來臨前,往往是最為平靜的。
整個江北市的目光,似乎都聚焦在了下周末,聚焦在了陳景龍和他那象征著財富與未來的“星耀新城”上。
無人知曉,一雙平靜的眼眸,正透過城市的喧囂,注視著那片即將化為焦點的土地。
等待著,
石破天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