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的破居似乎依舊如初,但細看就能發現那瘢痕皮膚下隱藏的血肉和筋骨。
吟夏年年回來,但年年都覺得自己從小成長所依靠的家正在經曆變化。
先前學成歸來覺得這裡又小又破,但她如今從廣東做生意失敗後回來,卻又覺得這裡那麼恰到好處地令她感到溫馨與舒適。
正當吟夏還在門口傷春悲秋時,磚房的門打開了,就像是清晨的陽光將其敲開的。
裡麵的人看到一大個人站門口嚇了一跳,分辨出來後又驚呼:“呀!小夏?”
吟夏露出笑容:“大嫂。”
眼前之人正是吟夏的大嫂,自己大哥的妻子——管紅。
“你怎麼回來了呢?”管紅一臉詫異:“你不是去廣東打拚了嗎?”
她站在門口問,卻也沒想到讓吟夏進門去。
“對,賠了錢,欠了點債就回來了。”吟夏歎了一口氣:
“廣東好多做生意的,我做不過他們,就回雲南了。”
“欠了一筆債?”管紅眉頭一挑,沒有說話,站在門口眼睛亂轉,似乎在想什麼。
“誰在外麵啊?”這時屋裡有人問。
管紅聞言回頭:“媽,是吟夏回來了!”
隨後她沒和吟夏多說,直接回身進了屋子。
吟夏感覺自己嫂子的情緒有些不對,但還是提著自己大包小包的東西跟著一起進去了。
她一進屋便看到了出來迎接自己的母親。
母親手上還拿著沒繡完的撒尼十字繡。
自家母親是彝族,平日裡經常做一些手工活,這撒尼十字繡便是其中一種。
“媽,我回來了!”吟夏臉上露出笑容。
才畢業幾年的她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種滄桑。
和年齡無關,和經曆有關。
“小夏,離過年還有兩三個月呢,怎麼就回來了?”母親戴著一副老花鏡,臉上的笑容綻放了開來。
她細細打量著自己女兒,語氣滿是欣喜:
“這次回來多久,要不就多待一段時間?”
“好,好,我肯定會多待的。”吟夏微微點頭,內心湧現一股暖流,但又忽而撇撇嘴:
“不過媽……我在外麵虧了點錢。”
吟夏吐出一口氣,而後坦然道:“我打算回來創業,順便把廣東創業留下來的貨物帶了回來,看看能不能在這賣出去。”
“虧了點錢?!”母親一下子驚住,神色擔憂地問:“虧了多少?”
“六百三十二。”吟夏低下頭,避免讓母親看到自己歉疚的眼神:
“廣東那裡大企業多,家族企業更多,我才開始賺了一點,就被同行砸了鋪子。”
說著,她悄悄瞟了一眼母親,內心泛起一絲愧疚。
畢竟這近六百三十二塊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。
家裡主要是乾鋦碗生意的,鋦一個普通的碗大概一毛到三毛錢。
她欠的這些債相當於去鋦多少個碗了?
“啊?砸了?”母親似乎沒注意到吟夏的眼神,而是一臉擔憂地上下打量自家女兒:
“身子有沒有傷著?砸了哪裡?這些人膽子太大了,他們就不怕報應……”
而在這時,廚房裡忽然傳出管紅的聲音:“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,能有什麼事?”
“媽,你也不想想,小夏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回來?真巧哈,嘿,嘿嘿,嗬嗬……”
管紅的聲音陰陽怪氣的,顯然是對吟夏的到來感到不滿。
吟夏聞言微微皺眉,但沒說話,麵露疑惑之色:“大嫂,你這話是什麼意思?”
而管紅一邊說著一邊走出廚房輕瞥了一眼吟夏:“你裝什麼?”
她將一大盤辣炒白菜和一盤洋芋絲擺在了餐桌上:“你不就是為了拆遷款才急匆匆趕回來的嗎?一臉問號裝給誰看?”
“拆遷款?”吟夏陡然一愣。
母親看吟夏表情便知道自家女兒真不知道這件事。
她臉上由於笑容而產生的皺紋更加密集。
她接過吟夏的東西,指著身後的房子開口:
“我們家這兩間磚瓦房和那一片花地都要拆了,聽你爹說可以分得兩千塊錢。”
“前段時間你爹和你大哥忙,都是你大嫂忙前忙後操勞這件事情。”
聽到這話,吟夏頓時心中明了。
之前在廣東的時候,她就經常聽見彆人說,有兄弟姊妹因為拆遷款鬨了起來,還有人因為拆遷款直接不認爹媽。
甚至還有人因為分錢不均,心生怨恨,毒害了一家子人。
現在她家也要拆遷了,看樣子管紅是對自己的到來很是不滿。
“大嫂,你誤會了,我不是為了拆遷款才回來的,你剛才說我才知道有這麼一件事。”吟夏看向管紅,語氣真誠。
“真不知道?”管紅雖然狐疑,但看吟夏表情也不似作偽。
於是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滿是水漬的手,眉頭一挑:
“有這麼巧的事?拆遷的事剛確定不久,你就從廣州回來了,還帶著一屁股的債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