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樓最靠裡的雅間,紅木雕花門被人緩緩推開。
錯過離開機會的隨野,迎著三人的目光走進來。
紫檀木轉盤中央放了個瓷瓶,裡麵斜插著三兩支帶露木樨。
“怎麼上個廁所這麼久?”
生怕隨野一聲不吭跑路的柳肆鬆了口氣,略帶嗔怪地開口。
隨野扶著椅背挨著他坐下,“最近腸胃不好。”
正對著他的那麵牆拓著《千裡江山圖》的局部,燈罩透出的暖色光暈,叫牆上的青綠山水恍若流動。
裝潢雖然雅致,但圍著桌子轉圈坐著的四人心思各異,沒一個人關注。
菜是一早就準備好的,但隻有兩人份。
現在多添了個季蘊清跟柳昀,肯定不夠吃。
隨野拿起菜單,一頁一頁翻過去,聲音沒什麼起伏:
“兩位有什麼忌口嗎?”
這倆人來這兒本來就不是正經吃飯,自然沒什麼挑的。
柳昀吃什麼都行,季蘊清想吃點清淡的。
隨野便添了幾個上得快的菜。
侍應生離開後,一時間無人開口。
屋子裡驀地陷入一陣詭異沉默。
隨野掃過整個雅間的布局,做好最壞打算,確認待會如果真打起來的話,他該以怎樣的路線才能最快離開這裡。
柳昀跟季蘊清坐在他對麵。
兩人都在打量隨野。
隻不過比起柳昀直白的,審視弟弟男朋友時挑剔又不善的目光,季蘊清的視線要含蓄內斂許多。
就像是對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的正常好奇,並不會讓人感到任何冒犯跟不適。
但也挺有存在感的。
被夾在中間的柳肆看看這邊,又看看那頭,他最受不了這種古怪氣氛。
對柳昀露出來個討好的笑,柳肆說:“哥,這兒的菜可好吃了,你多吃點。”
多吃點,待會兒就不要問東問西的了。
柳昀一眼就看出他這糟心弟弟打的什麼鬼主意,並不買他的賬。
他放下茶盞,瓷底撞擊桌麵,發出的聲響脆得像是審訊的前奏。
柳肆心裡一咯噔,剛想開口轉移話題,便聽柳昀道:
“聽說你在追求柳肆?”
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。
柳昀的目光如鷹隼般掃向隨野,嗓音低沉,帶著久居上位特有的壓迫感,全然不見先前同弟弟打鬨時的平易近人。
直麵柳昀的隨野沒什麼反應,而剛剛誇下海口,說隨野喜歡他喜歡得要死要活的柳肆,登時頭皮一陣發麻。
死嘴,讓你整天亂說!
柳昀老說柳肆脾氣差,其實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。
柳家人護短,哪怕平常他老是迫害柳肆,但要是被他知道柳肆才是那條圍著彆人打轉的狗,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隨野。
知道他哥不講理起來有多可怕的柳肆現在騎虎難下。
他一邊後悔自己的口不擇言,一邊用放在桌下的手悄摸摸去摸隨野,生怕後者說點什麼拆台的話。
隨野輕飄飄瞥他一眼,倒是沒有躲開。
語氣淡然:“嗯,我在追柳肆。”
柳肆一怔,刷得抬起頭,似乎沒有料到隨野居然這麼輕易就順著他的話走。
隨野緊跟著補充了一句,“已經追了很久了,但他一直沒答應我。”
話音剛落,身著月白長衫的服務員們托著青瓷盤,魚貫而入。
大部分是清淡口味的,而柳肆最愛吃的水煮魚,被擺在了桌子上最顯眼的位置。
從隨野親口承認追他的巨大衝擊中緩過神來的柳肆,偷偷瞥了眼他哥,眼尾不自覺上揚,有點小得意。
待菜上齊後,柳肆夾起一塊魚肉,遞到隨野麵前,語氣親昵:
“吃點肉,剛剛抱你的時候,發現你都瘦了。”
這句話讓對麵正在擦拭鏡片的季蘊清手指微頓。
隨野其實沒什麼胃口,他看了眼對麵的季蘊清,還是接了下來。
季蘊清戴好眼鏡,語氣溫和:“隨先生,你剛拔完牙,不能吃辛辣的。”
柳肆夾菜的筷子還沒收回去,視線在隨野跟季蘊清之間遊移,警覺地眯起眼。
“你們認識?”
隨野還沒開口,季蘊清主動解釋:“昨天隨先生來我這兒拔牙了。”
隨野解釋:“工作壓力大,智齒發炎。”
“你怎麼不跟我說呀,彆吃這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