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些話，半是真切感受，半是刻意營造，旨在引起可能的共鳴。
他知道，對於這種封閉內心的人，直接提問往往無效，需要先建立一種情感上的微弱連接。
【…檢測到目標存在微弱精神波動…頻率極低…嘗試連接…連接失敗…需更強力情緒共鳴或特定契機…】
係統提示，證實了他的猜測，這個人並非毫無反應，隻是隱藏得極深。
就在羅田應天思考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時，那個一直如同石像般的身影，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。
不是大幅度的動作，隻是那虯結須發下，似乎有一道目光，穿透了黑暗，落在了羅天身上。
那目光，沒有任何情感，不像王掾的銳利，也不像黑夫的驚疑，而是一種……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沉寂，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冷漠，又似乎蘊含著一絲極其微弱的、對羅田應天這番“感慨”的……嘲弄？
隨即，一個乾澀、沙啞，仿佛兩片生鏽的鐵片在摩擦的聲音，極其緩慢地響了起來，每一個字都像是費了極大的力氣：
“死……固然容易……”
聲音頓了頓，似乎在積蓄著下一個字的力量。
“……活……亦非難事……”
“……難的是……如何……‘存在’……”
話語戛然而止，仿佛剛才那幾句話，已經耗儘了他積攢許久的氣力。
他再次恢複了那石雕般的狀態，甚至連那道目光也仿佛收了回去。
但羅田應天的腦海中，卻如同響起了一道驚雷！
【…檢測到目標蘊含極高濃度‘寂滅意境’與未知‘煉氣法門’碎片…情緒共鳴建立…開始嘗試解析複製…】
【…警告！目標精神層次過高！複製過程存在風險！信息過於龐雜晦澀！啟動時間之塔最高負荷進行輔助剝離與淬煉…】
【…融合過程將極度痛苦…且有意識迷失風險…是否繼續？】
那失真的係統提示音，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“警告”意味！
羅田應天的心臟，狂跳起來。
極高濃度？
精神層次過高？
寂滅意境？
未知煉氣法門？
他瞬間明白，眼前這個看似半死不活的囚犯，絕對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！
其價值，遠在黑夫、王掾之上，甚至可能遠超他的想象！
風險？
意識迷失？
羅田應天看著那片重歸死寂的黑暗，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。
在這絕境之中，任何一點變強的機會，都值得用命去搏！
畏首畏尾，隻會像原主博士羅天一樣，悄無聲息地死在這汙穢之地。
“繼續！”他在心中對著那不靠譜的係統，發出了堅定的指令。
轟！
仿佛整個靈魂，都被投入了熔爐！
比之前融合獄卒體魄、牢頭煞氣時強烈千百倍的痛苦，伴隨著海量混亂、晦澀、充斥著寂滅與某種逆天而行意味的信息流，瞬間衝垮了他的意識防線！
時間之塔的虛影在他意識深處瘋狂閃爍，青銅色的塔身甚至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嗡鳴，竭力引導著這股狂暴的洪流，試圖從中剝離出能夠被羅田應天理解和吸收的部分。
這一次，塔內千年，恐怕將是一場真正的地獄之旅。
而外界，僅僅過去了一瞬。
羅田應天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，隨即軟倒在地上，陷入了深度的、由係統和時間之塔主導的強製融合狀態。
角落裡，那個虯結須發的囚犯，似乎再次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，隱藏在亂發後的嘴角，勾起了一個無人能見的、極淡極淡的弧度，帶著無儘的滄桑，與一絲……難以言喻的期待？
死牢，重歸死寂。
唯有那線微光，依舊固執地從高處落下。
微光照亮著塵埃，卻照不亮這無邊的黑暗，以及黑暗中，正在悄然發生的、顛覆性的蛻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