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錦衣訕訕,一人說:“咱們這也是關心案子。”
周方瞪眼:“掛心案子就去查,自己沒本事在背後嚼舌根,算什麼本事?”
一人委屈道:“頭兒,我們也沒說什麼啊。”
“那就去乾活!”周方拍案。
旋即,輕輕歎了口氣,想了想,起身朝外走,準備去慶字堂口看看,作為與齊平戰鬥過的“戰友”,他覺得,有必要去一趟。
可就在這時候,突然,就看到外麵傳來喧鬨聲。
眾人疑惑,一窩蜂湊過去,就看到一群錦衣校尉殺氣騰騰,朝大門趕去,為首的,正是齊平。
“怎麼回事?”附近有不少人圍觀,周方拉了一個相熟的問。
那人說:
“好像是,逃回來的那個把總醒了,提供了什麼情報,反正齊校尉剛才回來,就帶人出去了。”
醒了?
周方一怔,摩挲著滿是胡茬的下巴,笑道:
“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。”
附近,另外一名百戶酸道:
“他運氣的確不錯,不過,有了線索,不意味案子就有進展,許是白跑一趟呢?再說,陛下要的是找回官銀。三天,嗬,最快也就能趕到事發地吧。”
周方大怒:“不會說話就閉嘴。”
心中,卻知此言有理,喜悅被衝散,重新擔憂起來。
……
都察院。
作為地位不遜於六部的存在,都察院架構與其餘衙門大體相仿,又有不同。
最高長官,乃正二品的“左、右都禦史”。
雖然名義上同級,實則不然。
左都禦史坐鎮京都,統管全國事務,而右都禦史,則是外派地方。
此刻,清晨時候還在朝堂上大呼無能,請皇帝降罪的左都禦史正坐在大椅中,靜靜聽著屬下彙報。
“所以,那個齊平,又去了書院?”左都禦史問。
室內,垂手而立的都察院主辦官笑道:
“是。聽聞杜元春大發雷霆,想來,那齊平也是急了,可又有何意義?大概隻能祈求那禁軍醒來了。”
左都禦史是個典型的老派文官模樣,坐在椅子上,也是四平八穩的,聞言淺笑道:
“如此看來,那齊平,也不如傳說中的那般厲害。”
主辦官笑道:
“卑職往日便覺得,那傳言太過誇大,什麼臨城案功勞在他,大概也是吹噓出來的,倒是那刑部的人,給那校尉嚇破了膽,竟還說什麼必有深意。
我等此前聽得險些信了,還著實緊張了一把,結果眼見才為實。
此番,那少年的名聲,大概也該破滅了。”
左都禦史端著茶杯,評點道:
“年少成名,不是好事,摔幾個跟頭也好。”
“大人說的是。”
都察院與鎮撫司職能類似,故而,對於杜元春被罰,倒也沒什麼幸災樂禍,說不得,還有點兔死狐悲。
當然,前提是,大家彆搶功勞。
這時候,忽然,院中有吏員匆匆跑來,站在門口,稟告道:
“大人,鎮撫司的人求見!”
左都禦史一愣,反問:“杜元春來了?”
吏員搖頭,說道:“是那齊平,還帶了一些校尉。說……要見您。”
左都禦史笑著看了眼身旁禦史:“看來是來找咱們商討案情的,還是太年輕,這是急了啊。”
略一沉吟,他道:“帶過來吧。”
從品級上,以他的身份,沒必要親自接見,派個人也就行了,但考慮到齊平與尋常校尉不同,略一猶豫,還是見了。
正好,還沒見過真人,就當滿足好奇心了。
不多時,陽光底下,數名錦衣大步穿過庭院,左都禦史沒有起身,眯著眼睛,看向為首一人,暗暗感慨,當真是頗為年少。
這般年紀,便令袞袞諸公皆記下了名字,更據說,詩才絕豔,的確不凡。
“鎮撫校尉齊平,見過大人!”一行人止步門前,齊平拱手高聲道。
左都禦史頷首,示意幾人落座,問道:
“齊校尉可是為案件而來?可有進展?”
齊平點頭:“有。此番,便是為案情而來。”
左都禦史愣了,他本就是隨口一問,聽到回答,才意識到,有些不對勁,這幫校尉的眼神……怪怪的。
他不禁正身,皺眉問道:“哦?有何發現?”
齊平不卑不亢,淡淡道:“方才,官船劫案唯一的幸存者馮步安蘇醒,並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,不巧的是,恰好與都察院有關。”
左都禦史突然生出不安,沉聲問道:“是何線索?”
齊平一字一頓:“吳合,暗通反賊,密謀此案!”
“咣當!”左都禦史驚得站起身,打翻了手便茶杯,難以置信道:“你說什麼?!”
他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齊平語氣平淡,解釋道:
“賑災官船運糧主官,禦使吳合,與江湖勢力不老林密謀,發動劫案,馮步安證詞,說那一夜,船隊行經關峽,船上衛兵得到命令,減少巡夜。
而後,官船遇襲,他親眼目睹吳禦史走出甲板,卻未動官印,而是與賊人混入一道……馮步安意識到大勢已去,拚死突圍,重傷遁走。
一路逃回京都,便是為了送回此信!”
不可能!
房間內,幾名文官大驚失色,臉色巨變。
左都禦史厲喝道:“齊平,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?!”
他有些急了,不是怒,而是怕,若當真如此,叛徒就在都察院,嗬嗬……也彆看戲了,下次朝會,倒黴的就是他了。
齊平抹了把臉上吐沫星子,淡淡道:
“大人注意,莫要失態了。”
左都禦史恍然回神,強壓驚怒,忽而正色道:
“此話尚待查證,茲事體大,齊校尉可不能偏聽一人,那馮步安所言,也未必真實!”
齊平讚同點頭:
“大人說的是,我也不相信堂堂都察院,會出這種事,所以,卑職此來,便是想請大人配合調查。”
左都禦史隻覺這話刺耳:“你要查什麼?”
“人。”齊平認真說道:
“我看過卷宗,吳合並無太大官身,隻是尋常禦史,此番押運官銀,為何偏生是他擔任了運糧官?倘若此人有問題,那我要知道,是誰……推舉他擔任此職。”
左都禦史冷靜下來,略一回想,看向下屬,確認般道:
“若本官沒記錯,押運之事,可是由左僉都禦史陳萬安負責?”
左僉都禦史,四品官。
“大人沒記錯,是陳大人安排的。”
“來人,速去將陳萬安喚來!”穿著緋紅官袍的都察院一把手吩咐。
不多時,吏員去而複返:
“稟,陳大人偶感風寒,告病在家,今日不在衙門。”
不在……房間內,眾人心頭一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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