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禪房內。
擺設極為簡樸,地上鋪著席子,放著一方深色檀木茶幾,有僧人碰上淨覺寺自己種的菊花茶,清香淡雅,沁人心脾。
年歲不小的空寂已恢複平靜,安然落座,遞了個“請”的手勢:
“不知施主此來為何?”
齊平也不客氣,大大方方坐下,開門見山道:
“本官乃鎮撫司百戶,前不久,經手了一件案子,恩,具體細節不方便透露,隻能說,有禪修參與其中……”
他停頓了下,見空寂表情如常,才繼續說:
“當然,本官也知道,修行禪法的未必便是禪宗弟子,即便是,也未必代表禪宗……但,這案子裡,卻牽扯到了一件神隱境界的佛帖。”
“哦?”空寂禪師花白的,宛若臥蠶的眉毛抖動了下,意外道:“四境佛帖?”
齊平頷首:
“沒錯,那佛帖承載的術法,有撕裂空間,傳送物品之能,絕非神通境所能為之,而不巧的是,據我們調查,這件佛帖,極有可能出自金光寺住持,也就是大師您的手筆。”
說完,齊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老僧,試圖捕捉對方任何一點表情變化。
空寂吃了一驚,皺眉道:“竟有此事?”
齊平道:“大師不知?”
空寂搖頭:“老衲久居南州,鮮少踏入涼國,此番北上,始終與使團在一處,不知什麼案件。”
齊平問道:“大師不用回答的這般急,可以仔細想想。”
空寂雙手合十,神情真摯:“施主懷疑老衲參與了此案?”
齊平忙擺手:
“不敢,本官隻是想著,許是有賊人不知從何處得到了大師佛帖,做下此案,憑白汙了大師名聲,況且,若無法查清,恐也會惹人非議,故而,大師可以回想下,是否贈予他人過?”
空寂遲疑道:“不確定。”
“不確定?”
空寂點頭:
“依照施主所說,傳送之法亦非我禪宗獨有,佛帖亦可偽造,即便是真的,老衲一生送出的,也有許多,一時半刻,也難以核實。”
這樣啊……齊平有些失望,說道:
“此案關係甚大,希望大師這些日子,查探一番,以免誤會。”
空寂頷首:“貧僧自會儘力而為。”
齊平起身:“那便不打擾了,哦對了。”
他仿佛想起來什麼般,隨口問道:“與您打聽個人,有個喚作‘智嵬’的和尚,可知曉?”
空寂搖頭:“禪宗弟子眾多,未曾聽過。”
“那沒問題了。”齊平起身告辭,推門走出禪房,招呼道:“走了。”
“你這麼快就完事了……”女錦衣屁股還沒坐熱。
齊平搖搖頭,不想說話,就在眾人準備出門的時候,他突然感受到一束目光投來,扭頭望去。
隻見,在庭院角落,一間禪房門口,站著一個少年僧人。
也許比他年歲還稍小一點,頭上留著淺淺一層黑發,深紅色的僧衣半敞著,顯得很是隨意。
他的眼睛明亮澄淨,踩著一雙布鞋,身上沒有多餘的飾品。
見齊平望來,少年僧人微笑著點頭。
隻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,竟然有種和諧自然之感,仿佛他站在庭院中,本就是庭院的一部分。
齊平微微一怔,也點了點頭,然後轉身離開,心想這僧人,氣質倒是與其餘的和尚迥異。
應該是個厲害人物。
“那老禿驢說了什麼?”
幾人坐上馬車,女錦衣急不可耐問道。
“……”齊平無語,心說還在人家門口呢,四境修士,隻要想聽,準保能聽見。
“還能說什麼,一問三不知唄。”齊平歎了口氣,這個結果在他預想中:“先回衙門再說。”
馬車行駛,迅速離開。
鴻臚寺官員並未與之同行,而是單獨騎馬,朝衙門飛奔,準備將這邊發生的事,彙報上去。
這也是來之前,鴻臚寺卿交代的任務,可以料想,用不了多久,這件事便會送到皇帝,乃至朝廷大臣們手中。
在這個時間點,南方使團是所有人關注的中心,這裡的任何風吹草動,都有無數人盯著。
……
也就在馬車離開後,街道附近的某條巷子中,兩道人影晃了出來。
並肩望著遠處的馬車。
“師父,那個穿官差衣服的,怎麼有點像是雪山裡那個人?還有,您為啥捂住我的嘴,還施法藏了起來?我還想著過去確認下呢。”年輕僧人碎碎念道。
清瘦老僧眉目深刻,幽幽道:“不是像,就是他。”
“啊?他是官差啊?”年輕僧人張大嘴巴,有些懷疑。
當初,他們師徒二人,以及南國劍修,玥國刀客夫妻一同與火堆旁與那一老一少交談。
發現了靈魚骨頭。
後來,更目睹驚世大戰餘波,猜測到那老少身份,隻是沒想到,卻於今日巧遇。
“走吧,記得稍後閉上你的嘴。”老僧收回目光,叮囑。
年輕僧人沮喪地垂下頭。
兩人邁步,走到淨覺寺大門外,老僧雙手合十:
“阿彌陀佛,貧僧法號‘智善’,求見空寂大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