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殿內,當聽到這幾個名字,空寂禪師眼眸陡然一眯:“王爺說清楚些。”
景王掃了其餘幾名僧人一眼,見空寂點頭,才說:
“昨夜戰後,本王發現三人失蹤,判斷其已逃出京都,故而,需要人手除掉。”
空寂沉默了下,說:“這不包含在交易裡。”
景王笑了笑:
“大師此言差矣,太子若還活著,本王的位子便不正,禪宗想要在涼國立足,便不穩。禪宗許諾的是助本王登基,可一旦太子在外自立……屆時,損害的不隻是我,還有貴宗派的名聲。”
不同於清心寡欲的道門,禪宗因要傳教,故而極在乎名聲,若是真給太子說成竊國者……
空寂臉色微變,說道:“據老衲所知,杜元春早年便入了三境,齊平……不久前,更勝了頂級神通,玉麒麟。”
說起“齊平”這個名字,空寂心情極為複雜。
直至今日,他還忘不掉,當初道戰,齊平“點化”禪子的一幕……
雖然不想承認,但身為神隱,他竟對這個神通極為忌憚。
本能地不想摻和。
景王搖頭:
“大師有所不知,那杜元春當年雖威名不小,但入朝堂後,一身修為早已懈怠,齊平勝過玉麒麟,乃是依靠特殊方法,而如今,他更受此法拖累,隻有區區引氣境修為。”
“當真?”空寂心中一動。
意識到,若是如此,還真是除掉齊平的千載難逢的機會,作為恩怨多年的兩派,彼此較量不需要理由。
雖如今成為了“盟友”,但順手報當初“打臉”的仇,也不錯。
景王言之鑿鑿,又歎息:“原本不想勞煩諸位,本王準備派兩名不老林神通前往追殺,但……終究有些不保險。”
空寂思忖了下,說:
“此事老衲不好做主,還要請示六祖,不過……應該沒有問題,兩名神通的確太少,最好能出動一位神隱。轉輪金剛也許會感興趣。”
景王大喜:“若有金剛出手,定手到擒來。隻是此事還須隱秘行動,尤其不好讓道院乾預。”
空寂頷首:“那是自然。隻是,那三人不知下落,倒難追查,我禪宗雖也有些追溯秘法,但距離太遠,便不好用了。”
景王說道:“若本王所料不錯,他們隻有一個地方可去。”
……
又過了一陣,空寂禪師帶著幾名僧人離開皇宮,前往淨覺寺。
“王爺,皇後與長公主都送回去了。”
大統領走了過來,對負手站在漆黑瓦簷下的景王說道。
與皇帝有著七分相似的景王“恩”了一聲,問:“她們可說了什麼?”
“長公主說,她要見郡主。”大統領遲疑了下,說。
安平……聽到這個名字,這位不久前,曾一手釀成腥風血雨,輕描淡寫,處置朝臣的中年男人突然沉默下來。
那因政變成功的興奮,殫精竭慮的焦躁,都突然消失。
景王沉默良久,才沙啞著聲音說:“安平她……”
大統領道:“王妃說,郡主昨晚驚醒,吵著要見您,眼下……大概還不知道發生什麼。要不要安排,她與‘少爺’見麵?”
“……先不要!”景王眼神中帶著一絲歉疚,他望著遠處,午門廣場上清洗血跡太監宮娥們,突然輕聲道:
“阿大,我不是個好父親。”
“王爺……”名叫阿大的貼身侍衛張了張嘴,想說什麼。
但旋即,就聽景王下一句話吐了出來:“但我一定會是個好皇帝,比他做的更好。”
說完,景王的眼神重新被精明與冷酷取代,他斂去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,說道:
“備車。”
“您要去哪?”阿大問道。
“延禧宮。”
……
不多時,景王乘坐著皇帝平素搭乘的車輦,抵達了延禧宮,然而卻被守門的宮女擋住了:
“稟王爺,娘娘說,她身子不適,今日不見客。”
胡妃……景王抿了抿嘴唇,笑著說:“既然如此,本王明日再來。”
宮女躬身,回到了延禧宮內,將話語轉述給了正玉體橫陳,躺在床榻上翻動書頁的胡貴妃。
這隻狐狸精輕笑了一聲,突然看向宮女:“你說,若這位王爺想住下,本宮是允,還是不允呢?”
宮女戰戰兢兢跪下:“奴婢……奴婢……”
胡貴妃笑得花枝亂顫,揮手:“下去吧。”
皇宮中愁雲慘淡,仿佛隻有她一如往常。
……
……
道院。
當清晨東方天亮,籠罩在荒僻小樓外,近乎無形的光罩如同被戳破泡泡,“砰”的一下,消失了。
“汪汪汪!”
簡陋的狗窩裡,金黃色的柴犬跳出來,四肢蹬地,仰天長嘯。
三層樓頂,拱角飛簷間,魚璿機合衣而眠,此刻醒來,揉了揉眼睛,才發現封鎖住小樓的光罩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