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宮,禦書房內。
“啪!”明黃桌案後,麵容俊朗,日漸消瘦的景帝惱怒地將一張絹布拍在案上,麵色鐵青:“這是怎麼回事?”
諸位大臣膽戰心驚,刑部尚書拱手,顫聲說道:
“陛下息怒,此等詭計,定是某些逆黨所為,臣等已著人調查,追本溯源,相信不日便可將其捉拿歸案。”
“正是,此等宵小,藏於暗中不敢示人,不足為慮。”另外一名官員也道。
景帝麵色暗沉,一雙眼睛淩厲如刀,突然笑了起來:“不足為慮?”
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氣,看向黃鏞:“首輔,給他們看看吧。”
黃鏞從袖中取出幾張折子,遞給身旁幾名不明真相的大臣:“此乃這兩日,其餘州府送來的折子。”
地方州府呈送的折子抄送內閣,景帝登基後,凡事親力親為,內閣權力受到壓縮。
“這……這是……”幾名大臣接過一看,麵色都是一變。
景帝冷笑道:“看看吧,宛州、青州、雍州、越州……各地,皆有類似奇觀發生!許多比魚腹更離奇,更有所謂仙跡、石龜負碑、凡人入夢!”
他念誦道:“紫微逆位,太子當國……歲在甲子,天下大吉……哈哈,好一個天下大吉!”
景隆元年,恰好便是甲子年,紫微星乃帝星,指代帝位。
整句話翻譯過來,便是帝位偏移,太子將要執掌帝國,今年過後,天下才會安定。
“這十六字,近乎同時,於各大州府流傳,更有人譜成童謠,令民間傳唱!與其一道的,還有朕謀逆篡位,勾結山匪,先帝太子尚在北方等流言……”
景帝聲音回蕩:“如此,你們還要說,隻是‘宵小’,‘不足為慮’否?!”
“這……”群臣戰栗,登時,也意識到此事遠超預想。
無疑,這是一起有預謀,有組織的行動。
再結合此前,地方暗殺委派官員的事,諸多大臣眼前,仿佛看到一張無形,卻真實存在的網,罩在帝國疆土之上。
景帝登基後,的確有不少零散的反抗者,但眼前這個,絕非尋常。
“有如此能力、動機者,定是北境無疑。”新任吏部尚書斬釘截鐵,語氣凝重:
“陛下,此番定是以威武國公為首的逆黨所為!”
一人道:
“陛下,如今氣候已暖,不若出兵北伐,此刻逆黨妄圖掌控幽州,自封北涼,卻尚立足未穩,若不討之,此類事件恐難以除儘!”
景帝麵沉似水,不發一語。
北伐?
他當然知道,這些輿論攻勢的根源,是在北境,隻要能打下幽州,這些“謠言”,自會消失。
可……如今他登基不久,根基未穩,朝堂上都沒有肅清,這個時候動兵,風險太大。
說句難聽的,以威武國公的威望,以及太子這張牌,派過去的軍隊都未必會出全力。
這從幽州軍能如此順利地接手幽州,可見一般。
至於高端戰力,禪宗被坑了兩次,在沒有切實好處前,恐怕也不會出力,內憂外患,他幾乎是在與時間賽跑。
“時值春耕,不宜動兵。”景帝平靜說道:“傳令各地方官府,搜查散播謠言之人,發布公告,北方逆黨亂我民心……”
他一口氣,吩咐了一係列命令,這才說:“至於京都,朕不希望再聽到民間有此類傳言。三日內,肅清謠言。”
諸位大臣隻覺脖頸一寒,不敢反駁,應聲離去。
地方州府鞭長莫及,他們不好保證,但若隻是京都一城,想要控製輿論不發酵,還是不成問題的。
等人走了,景帝佇立於門口良久,麵沉似水,用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,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名字:
“齊平……”
他很清楚,太子隻是個小孩子,威武大公用兵雖強,但不擅長這些彎彎繞繞的法子,更何況,幽州軍在帝國各大州府,根本沒有得力人手。
唯一的可能,就是齊平,動用了江湖密諜,在散播輿論。
看起來,等閒輿論並不如暗殺來的凶險,但他很清楚,這才是不見血的刀子,平常看不出,可卻會無形中軟化軍卒鬥誌,令地方搖擺。
甚至,削弱他對龍脈的掌控力。
從時間推算,這場行動,恐怕還在齊平暗殺官員前,就在籌備了,所以,即便道門首座答應約束,也無法影響輿論戰的發生。
因為……這張牌,齊平許久前便已埋下。
“好……你很好……”景帝輕聲說,突然轉身關門。
不多時,禦書房外的侍者,隱約聽到,器物的摔打破碎聲。
眾人噤若寒蟬。
……
而此刻的道院中。
主導了這一場輿論戰的“幕後黑手”,正在典藏部獨門獨戶的小院裡,躺在那張竹椅上,閉著雙眼沉睡,在他身旁,擺著的是一隻棋盤。
頭頂,一片殘花飄落下來,輕飄飄落在棋盤上,發出微不可查的聲響。
與此同時,齊平睜開雙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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