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前後‘君子慎獨’、‘當仁不讓’兩種處世之道似乎自相矛盾,你以為何解?”
聽完考題,李宸心底腹誹不已。
都說了自己讀得是論語,你偏偏考我中庸,你這和高中圈重點題偏偏不考的老師有什麼區彆?
果然,不管跨越多少年,老師都是同一種生物。
這不是在為難我李宸?
幸虧這兩句話的核心,讓邢秉誠已經提煉出來了。
不然,李宸還得仔細揣摩一下兩句古言的含義。
君子慎獨,就是獨身一人,也可以約束心性,強調謙讓,自守,不張揚。
而當仁不讓,耳熟能詳恰與前者相反,強調的是進取,擔當,不推諉。
二者看似相互矛盾,所以邢秉誠的考教是,二者孰優孰劣。
這完全可以當做一道科舉的策問題,來辨析二者的義理了,一上來就考這麼難,當真是看得起自己。
李宸當然不會八股文的承題破題,眼下隻得絞儘腦汁,想出一個相對合理的答案。
要是說不出個子午寅卯,事情怕是要往最差的情形發展了。
“君子慎獨,當仁不讓……”
李宸擰眉想著,整個屋內都漸漸沉寂下來,隻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。
“看似矛盾……”
“矛盾?對立統一原則?”
李宸好歹也是準備過考研的人,考研政治簡答題的必勝法門,見到矛盾就想對立統一,戰無不勝,答無不對。
李宸頃刻間就恢複了精神,組織好語言,儘量用上自己畢生所願的典故,輕咳了聲開口,“先生此問,比的是‘君子慎獨’與‘當仁不讓’的優劣,恕學生愚見,這二者並非則一棄一,應當是‘克己複禮’的一體兩麵。”
本是等待已經,對李宸的文章造詣略感失望的邢秉誠猛地清醒過來,眼前一亮。
克己複禮為仁,此乃儒學至聖之理。
很顯然,李宸已經掌握了承題破題之法門,根本不是他所言的才讀《論語》。
邢秉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,認真聆聽之後的作答。
“學生總以為,世間萬物之理,並非黑白棋局一般對立。而‘慎獨’與‘當仁’,看似一靜一動,一攻一守,但實則是動中有靜,靜中有動。”
“不慎獨,則仁心蒙塵,唯不讓,則猛而易竭。”
“作為克己複禮的兩麵,亦可理解為,非仁之時,則慎獨,君子藏器,潛龍勿用;仁至之時,則不讓,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。”
“唯有‘慎獨’、‘當仁’同心同體,方為成就個人修行。”
話音方落,邢秉誠激動地站起身,踱步來到榻前,高聲道:“妙哉,妙哉,以仁心統攝二者,動靜一如,體用不二!二公子,你的學識當真讓老夫驚喜,真乃神童矣。”
“侯爺夫人,竟還讓公子蒙學,這豈不是白費功夫?以老夫之見,待到明年二月便可縣試出圈,連過三元已有機會。”
“啊?”
躺在床榻上的李宸,見麵前的老先生神情激動不已,一時竟也失了計較。
他隻是想過關,真沒想表現自己呀。
現在拖著病症,可以不下床修業,往後暴露了怎麼辦?
抽了抽嘴角,李宸不禁道:“先生,弟子實在受寵若驚。京城縣試足有上萬人,出圈談何容易。”
邢秉誠卻道:“公子不必再自謙了。方才一席話,就連老夫都深受觸動,堪為科舉承題典範。既有此等學識,區區縣試不再話下,一年足以,便可應試舉人。”
“不行,不得耽擱了。我得回去好生想想,公子該從何處學起,不能當做一般學童對待。公子養病即可,待病愈我們書房再見。”
邢秉誠腳步輕快離去,關了門,仍能聽見他高亢的聲調。
“夫人,您家二公子果然是塊璞玉,待少時雕琢,定能步入科舉大道,功名傍身。此乃鎮遠侯府的幸事呀。”
“真的?那就,多謝先生提點了……”
李宸一臉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。
他沒有金手指,怎麼可能考得過科舉。
“誒,等等。隻要去考試的是林黛玉,縣試應當也不在話下吧。我雖然沒有金手指,是穿越者之恥,可換角度想想,林黛玉不就是我的金手指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