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幕映在薛寶釵眼裡,更令她詫異,“怎麼?我又說錯了什麼話?”
薛寶釵百思不得其解,一時間也不敢再隨意開口,隻得如木樁一般站在林黛玉身旁,等候她回話。
身邊紫鵑、雪雁察覺不對,欲要上前攙扶,林黛玉忙抖開二人,深吸著氣應道:“勞煩,姐姐和姨母關照了。”
臉色較差,口氣還算溫和,薛寶釵才微微放下心來,“妹妹客道了,這次本就是為了給妹妹道惱的,能來娘親定然很高興,怎會有勞煩不勞煩一說。”
說罷,薛寶釵便將林黛玉往屋內請。
可林黛玉卻是一頭霧水,心底暗暗思忖起來。
“道惱?姨母給我?這紈絝到底做了什麼好事?莫不成在府裡大鬨了一場,才讓人人都懼怕我了?”
林黛玉眉間顰顰不放,似乎有了些許頭緒。
梨香院自成一座二進宅院,往常薛寶釵的哥哥薛蟠會住在外院,內院是薛家母女的住處。
而今日,薛蟠已是被支開,薛姨媽自等在門簷下,熱情的將林黛玉迎進房。
梨香院原是老國公賈代善晚年靜養清修之地,如今由薛家暫居,陳設也換置一新。
堂前正中擺了一張紫檀木嵌大理石的圓桌,周圍是四張同材質的雕花靠背椅,椅上隨意放著金心綠閃緞的大坐褥和彈墨靠枕,綿軟舒適。
西側靠牆有一排楠木打得多寶閣,列著西洋舶來的各類稀奇珍玩,東側一麵落地雕花大屏風,隔了一間碧紗櫥出來,以為內室。
薛寶釵扯開靠椅,薛姨媽送著林黛玉入座,母女二人對她是倍加嗬護,更讓林黛玉看得雲裡霧裡。
“今個玉兒能來,姨母便是寬心許多了,舊事就讓它過去,玉兒可千萬彆怨恨我,姨母自沒有那壞心思。”
林黛玉抿著嘴唇,心中排揎道:“到底是怎麼回事呀?怎麼不說呢?”
見林黛玉神色有變,薛寶釵挨著她坐下,與相對的母親勸道:“娘,我們都說好了不再提此事,怎得又開了頭?林妹妹當不是小肚雞腸的人,就揭過彆再提了。”
薛姨媽訕笑著點點頭,“沒錯,沒錯。今日也不是為了說這些煩心事的,先來嘗嘗鮮吧?”
“如今就快入了冬,想要吃些新鮮山貨可不容易。”
林黛玉麵上平淡如水,心底卻早已是煩躁不堪,“所以說,到底是什麼事啊?”
“來,林妹妹先嘗嘗這鱘魚?”
薛寶釵嘗試著為林黛玉的碗中添了一塊,笑盈盈的望著。
林黛玉拾起竹筷,頷首應下,“姨母和寶姐姐都不用這般客道,我自便就是,這般嗬護著,倒讓我有些不適了。”
薛姨媽麵上笑容和睦,心裡卻是無奈念著,“榮慶堂上是老祖宗,你可是個小祖宗,怎能不照看著你?”
“難得設宴吃喝,當然要吃得儘興了。玉兒,再嘗嘗這熊掌,灶房為了備這一道菜,足足燉了三日,味道香醇無比。玉兒近來愛食葷腥,定然知道這‘山八珍’之首,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呀。”
薛姨媽一麵介紹的,也學著薛寶釵,一麵往林黛玉碗中添菜。
巴掌大小的碗,轉眼間就被母女二人介紹菜肴的同時,堆疊成了小山,看得林黛玉是無從下口。
“早晨吃得感覺都還積在胃裡,中午又吃這些,不會被撐死嗎?李宸平時就吃這麼多?”
與她一同前來的紫鵑,雪雁都被喚到偏房裡吃飯了,已經無人能為她解答這個問題。
可麵前的母女盛情難卻,不吃又怕被誤解,那所謂事件她還沒原諒,林黛玉也隻得捏著鼻子吃了些。
見她動筷,薛寶釵和薛姨媽抬頭相視一眼,又都安心的點點頭。
圓桌上擺了七菜一湯,僅有一盤蓮藕是素菜,還放在離林黛玉最遠的地方。
林黛玉隻好忍著葷香,一口口送入嘴中,如同嚼蠟一般吃著。
動作機械,腦中便更不清明,除了暗暗罵著李宸多事,便是又擔心李宸在鎮遠侯府表現不佳,將她留下的好局麵,儘數破壞。
若是十日之後,她再換回去,豈不是又輪到她去吃苦了?
念及此,林黛玉便是顰顰皺眉。
原本那一蹙似顰非顰罥煙眉就引人注目,眉間有變,便就更醒目。
薛家母女看在眼中,又不禁擔憂起來,時不時與林黛玉搭話家常,而林黛玉此時自是懨懨回複,口氣平淡。
吃下半碗,林黛玉隻覺胃中已被積食填滿,隻好落下筷子,道:“姨母,我吃好了。”
丫鬟送來漱口茶,與乾淨棉巾與林黛玉清潔。
薛姨媽心中打鼓,從林黛玉陰晴不定的麵色中,實在讀不出這宴席的好壞,便隻得將難事丟給薛寶釵,“既如此,寶丫頭你送送林妹妹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