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隻如今管家這攤子事……唉,難啊!年景荒著,莊子上的租子收不齊,可府裡上下幾百口人,哪一張嘴能閒著?”
王熙鳳拿起帕子裝模作樣按了按眼角,“前兒個光是為宮裡預備的節禮,就差點掏空了半個庫房……哎,我這當家的,真是恨不得一個錢掰成兩半花。”
林黛玉聞言,感同身受地點點頭。
持家之難,她在鎮遠侯府亦深有體會,鄒夫人甚至到了要典當頭麵的地步。
不過,林黛玉見王熙鳳雖言辭悲切,身上卻依舊是石青刻絲灰鼠披風,大紅洋縐銀貂皮裙,珠釵耀目,與鎮遠侯府的清儉截然不同。
便理所應當的以為,王熙鳳就隻是來訴訴苦的,並非到了什麼山窮水儘的地步,畢竟這裡是榮國府。
念及此,林黛玉柔聲安慰道:“鳳姐姐持家辛苦,大家都是知道的。妹妹客居於此,也幫不上什麼忙,心裡卻也能體諒。這匹軟煙羅太過貴重,姐姐不如拿回去,或自用,或暫充用度,也算我的一點心意。”
王熙鳳臉上的笑容一僵,內心幾乎在咆哮,“誰要這布!我隻要你停了那比金子還貴的血燕!”
勉強一笑,王熙鳳強扯嘴角道:“哎呦喂!好妹妹,你這可是打嫂子的臉了!送出來的東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?太太知道了還不得扒了我的皮?”
不等林黛玉開口,王熙鳳忙將話往吃穿上引,“妹妹你不清楚,如今難是難在吃穿用度上,各房每日的開銷,都不少。”
“尤其有些份例之外的,還得生生用我的體己裡貼補,我這心裡不好受。”
紫鵑與雪雁在旁聽得心知肚明,麵色不由得尷尬起來。
林黛玉卻渾然不知,粉麵上滿是真摯的同情與疑惑,“竟有這等事?府裡份例定得好好的,何人敢額外索取,逼得姐姐動用自己的嫁妝?這等不曉事的人,定要回了老太太、太太,嚴加管教才是!”
“……”
王熙鳳一口氣差點沒上來。
死死盯著林黛玉,卻隻見對方眸色澄澈,滿是毫無摻假的關切與鳴不平。
“這丫頭……她是真聽不懂,還是裝的?!”
王熙鳳斜求助般看向平兒,平兒也隻能報以無奈的苦笑。
王熙鳳隻覺渾身力氣打在空處,筋疲力儘,乾笑兩聲,“嗬……嗬嗬……妹妹有心了,這事怎好煩了長輩,倒像我管家不力。”
王熙鳳起身要走,林黛玉卻反叩住她手腕,接著關切道:“姐姐莫要灰心,可是寶二哥讀書開銷大了?即便要做學問,也不能如此不知儉省,讓姐姐為難!待我見了他,定要說他幾句。”
王熙鳳聽得頭皮一麻,連連擺手,“與他無乾,與他無乾!好妹妹,嫂子前頭還有事,真得走了!”
用力掙脫了林黛玉的手,王熙鳳拽起平兒腳不沾地的離開了這是非之地。
“姐姐,這軟煙羅?”
話音未落,主仆二人早沒了蹤跡。
林黛玉疑惑地蹙起眉,轉向兩個神色古怪的丫頭,“鳳姐姐方才說的,究竟是哪個房裡的人如此刁蠻?還欺負到鳳姐姐頭上了,你們可曾聽聞?”
二人一並搖頭,隻目光灼灼的看著罪魁禍首。
“你們看我做什麼?”
雪雁終究忍不住開口,“姑娘有點壞心眼。”
林黛玉:“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