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剛剛提到的是那隻怪物的名字吧?”望著菲爾讀不懂的眼神,虛無幻又問了一遍,見對方仍沒有回複,她“喂?”了一聲,試圖找回兩人之間的連接。
菲爾側過了身,冬日的光線斜切過他的呼吸,嗬出的白氣懸浮在寒意裡,猶如柏林清晨的霧,輕盈又帶著憂鬱的重量。
“這不是她的名字。”他道。
虛無幻問:“那它叫做什麼?”
菲爾道:“從她落下來的那一刻起,她叫什麼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虛無幻不以為然,“其實是不記得彆人叫什麼吧?”
“真正不記得的人不是我。”菲爾看向她,又是那樣的眼神,彼此間的沉默像是過去了半個世紀,“凡特,真正忘記的人是你。”
“我不是凡特安瑞。”虛無幻又被輕易激怒,聲音從齒縫中擠出。
菲爾態度依舊柔和,平靜地看她,“既然如此,為什麼要用這張臉?”
虛無幻隻覺可笑,“你不是也用著彆人的臉嗎?難道你就是他嗎?”
菲爾故意逗她,“我可以是。”
“厚臉無恥。”虛無幻眼睛瞪得極大,真是佩服了惡魔的沒有底線。
菲爾微微一笑,不急不慢道:“這才是生存之道。一味堅持純潔清高才是自尋死路。你與眾不同,強大的能力足以支撐起你孤傲的個性,可其他人呢?惡魔的世界中沒有自然死亡,卻有不斷的新生兒誕生,不變的土地無法穩定變化的人數,這樣一來,避免不了的就是爭奪。失敗者會進入放逐的名單,一個沒有依附也沒有朋友的惡魔,你覺得結果會是如何呢?”
虛無幻反手拍開這口甩來的鍋,“你真是擅長責任轉移,聽完你說的話,稍不留神就該以為是我的錯了。”
菲爾又把鍋丟了過來,“難道不是你的錯嗎,你口中的怪物可是你曾經的部下。”
遠處,怪物的悲鳴撕心裂肺,如同應和般傳來,在耳畔震蕩。
心跳緊隨節奏,不自覺震顫,可是這麼明顯的一處異樣,虛無幻竟沒有察覺。
她回擊道:“我是虛無幻,不是你口中的凡特安瑞。至於那隻怪物處境,我也不是始作俑者。”
菲爾輕笑道:“你看,隻要三言兩語就能讓你暴露身份。”
這句話擲來的瞬間,虛無幻連憤怒都顯得理虧,她說不出話,嘴角又合不攏,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裡,最後隻剩下一聲沉默的吞咽。她必須承認自己個性上的弱點,也必須認清自己在他們這類人眼裡隻是蛋糕上的一抹奶油。
“無幻。”菲爾輕輕喚她,還是熟悉的口吻,抬眼看去也還是那一張臉,溫柔的氣質讓他顯得格外特彆。
虛無幻不甘示弱,一字一句道:“魯爾澤西·菲爾斯特。”
菲爾愣了一下,暢快地笑出來,一瞬仿佛傾瀉的春雨,如果他是冥律,虛無幻一定能找到片刻的寧靜,可他不是,無法洗淨她心底的浮躁和沉悶。
虛無幻轉身要走,後知後覺竟跟一隻惡魔做出了說明,“我要去找人,彆妨礙我。”
菲爾笑著為她鼓掌道:“好厲害,原來一個普通人也可以隨意穿過斯黛拉廣場。”
虛無幻停下腳步,忍無可忍地轉過身,真是受夠了他們這類生物的拐彎抹角。
“我知道那裡是第一現場!”她說,“隻要你不添亂,我可以憑控影術過去,在哪裡沒找到她,我就相信你說的話。”
菲爾唇角微揚,可笑意未達眼底,深處更是凝著一層薄霜。這根本是裹著溫柔的外皮在嘲笑一場鬨劇,“又這麼輕易地說出來了。”
“……”虛無幻無話可說。她要真是另外一個人就好了,現在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挖苦自己的愚蠢。
就在這時,她聽見了貓叫。
那聲音很輕。
虛無幻蹲下身,稍稍掀開一點衣角。它從底下露出半個腦袋,圓溜溜的眼睛望了她一眼,很快,縮了回去。
還來不及做什麼,一道修長的陰影籠罩了她。
她仰起頭,這會兒才注意到菲爾扮演下的冥律不是一身黑色。
“喵嗚!”像是感應到什麼,黑貓一下子鑽了出來,擋在虛無幻身前,冷得瑟瑟發抖。
三人站成一列。
這一刻,像是有一道閃電劈下來,將思考中遺忘的角落都照明,虛無幻呼吸一滯,猛地俯身,將這隻通體烏黑的小貓攬入懷裡。
她抱得很緊,露出外麵的指節在風中通紅,“如果他破除了詛咒卻沒有合適的容器,會是什麼下場?”
菲爾也蹲下身,冷風裡他脖頸處係著的絲巾快要碰到虛無幻的臉頰,可笑的是,就連絲巾尾巴上字母的細節都模仿的十分到位。
他的手一同伸過來,更早地觸摸到她的臉龐,指尖的力道像是在撫摸花瓣,輕柔的聲音像是吸引昆蟲的陷阱,“會死。”
虛無幻側過頭,躲開他的手。
菲爾盯著她眉宇間壓抑的怒火,微笑道:“是我的失誤。他會化作守護你的一顆星星,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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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惡心人的排名,她會托舉魯爾澤西坐上第一名的寶座。
虛無幻威脅道:“如果他死了,我就毀掉這具身體。”
身為凡特安瑞的容器,這是她唯一的底牌。
“你做不到。”菲爾篤定道。
虛無幻咬了咬牙,因為她被猜中了——她辦不到。
這一路走到現在,她想要抓住的東西實在太多了,冥律是很重要,但要她甩開一切陪他離開是絕無可能的。即便冥律死了,她也要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