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春歸宮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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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和三年的春日,禦花園的牡丹開得正好。
邱瑩瑩牽著五歲的洛小瑩蹲在花叢邊,小丫頭紮著雙丫髻,穿一身粉綾小襖,正踮著腳去夠一朵姚黃牡丹的花苞:“母後,這花比去年的大!”
“小饞貓。”邱瑩瑩笑著捏她的小臉,“那是花匠伯伯新培育的,等花開了,給你做胭脂。”
不遠處的遊廊下,洛宮銘正陪著太子讀書。小太子年方八歲,眉眼間已有幾分洛宮銘的沉穩,見母親過來,立刻放下書卷:“母後!”
“怎麼不跟著先生讀書?”邱瑩瑩蹲下身,替他理了理衣領。
“先生說今日講《史記》,我想等父皇一起。”小太子晃了晃手裡的竹簡,“父皇說今日要考校我策論。”
洛宮銘走過來,將兒子抱上膝頭:“策論寫了?”
“寫了!”小太子從袖中掏出皺巴巴的絹帛,“我寫了‘論邊患與民生’,先生說論點新,就是字太醜……”
邱瑩瑩接過絹帛,見上麵歪歪扭扭寫著“邊患如虎,民生如根,虎患需除,根固則國安”,忍不住笑出聲:“我家小太子,倒有幾分宰相的架勢。”
洛宮銘也笑了:“這字,倒像瑩瑩幼時的手書。”
三人正說笑,宮女來報:“娘娘,皇後娘娘請您去鳳儀宮敘話。”
邱瑩瑩收斂笑意,替小瑩整理好發髻:“走,陪母後說說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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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儀宮裡,當今皇後端坐在牡丹紋檀木椅上,手裡捏著串沉香念珠。見邱瑩瑩進來,她放下念珠,笑道:“瑩瑩,坐。今日召你來,是為了一件要緊事。”
“娘娘請說。”邱瑩瑩垂眸行禮。
皇後指了指案上的密信:“這是江南巡撫遞來的,說當地鹽商囤積居奇,米價漲了三倍。更離譜的是,有消息說,這背後有北境商會的影子。”
邱瑩瑩心頭一緊:“北境商會?可是當年林氏……”
“正是。”皇後點頭,“林氏餘黨雖被清理,可他們的生意網還在。這次鹽商哄抬米價,怕是又要借機生事。”
洛宮銘恰好進來,聽了這話皺起眉頭:“臣弟剛收到戶部密報,京城糧倉的存糧也少了半成。若米價再漲,恐生民變。”
皇後看向兩人:“所以,哀家想讓你們去江南一趟。一來查鹽商,二來安撫百姓。瑩瑩在邊營管過糧草,宮銘在禦史台查過貪腐,最是合適。”
邱瑩瑩與洛宮銘對視一眼,默契地點頭:“臣(臣妾)遵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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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後,兩人喬裝成富商夫婦,乘船南下。洛宮銘扮作賬房先生,邱瑩瑩則是他的“內人”,戴著帷帽,隻露一雙清亮眼眸。
船過揚州,兩岸柳色如煙。邱瑩瑩掀開窗簾,望著江麵上往來的貨船,忽然說:“宮銘,你說那些鹽商,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?”
洛宮銘翻著賬本:“江南鹽商多與朝中官員勾結,尤其是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尤其是當年戶部侍郎的族親。那侍郎雖已致仕,可門生故舊還在。”
邱瑩瑩想起前朝舊事:“當年林氏就是勾結官員,才敢私吞軍餉。如今這些人,倒學了個十足。”
船行至蘇州,兩人棄舟登岸。洛宮銘打聽到,當地最大的鹽商是“福來記”的周老爺,宅子就在山塘街。
“走,去會會這位周老爺。”洛宮銘戴上瓜皮小帽,拉著邱瑩瑩往山塘街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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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來記的宅子雕梁畫棟,門前兩個石獅子張著嘴,像是隨時要吞人。洛宮銘遞上拜帖,不多時,周老爺穿著錦緞直裰出來,見是生麵孔,倒也客氣:“兩位遠道而來,快請進。”
客廳裡,周老爺擺了茶果:“聽聞二位是從京城來的富商?不知想做哪行生意?”
洛宮銘拱手:“在下做些南北貨貿,聽聞江南米價飛漲,想跟周老爺討教,可有門路平抑糧價?”
周老爺乾笑兩聲:“平抑糧價?這可是要砸我們飯碗的。不過……”他壓低聲音,“若二位有意投資鹽引,倒能賺上一筆。”
邱瑩瑩插話:“鹽引?可是官府發的售鹽憑證?”
“正是。”周老爺眼睛發亮,“如今鹽引緊缺,隻要花五百兩銀子買一張,轉手就能賣一千兩。二位若有興趣,我這裡倒有路子。”
洛宮銘冷笑:“周老爺這生意,怕是不怎麼乾淨吧?”
周老爺臉色驟變:“你……你說什麼?”
“當年林氏就是靠賣鹽引發家的。”邱瑩瑩從袖中掏出密信,“這是江南巡撫的密報,說你與北境商會勾結,囤積鹽引,哄抬米價。”
周老爺慌了神,起身要走:“你們……你們血口噴人!”
“慢著。”洛宮銘按住他,“我們有大理寺的批文,要查你宅子裡的賬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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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來記的賬房裡,洛宮銘翻出一本染著茶漬的賬冊,指著其中一頁:“‘三月十五,付北境商會銀五千兩,購鹽引三百張’——周老爺,這賬可對得上?”
周老爺癱坐在椅子上:“我……我隻是替人辦事……”
“替誰?”邱瑩瑩追問。
“是……是前戶部侍郎的二公子。”周老爺哆哆嗦嗦,“他說北境商會要鹽引,能賺大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