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9月12日的平山郊區的一間出租屋。
劉長安扶著馬桶將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個乾淨,撕下卷紙擦了嘴角,才按下抽水馬桶上的按鍵離開了廁所。
隨著馬桶的抽水聲,劉長安扶著剝落牆皮的門框踉蹌而出,胃酸灼燒過的喉嚨泛著鐵鏽味,整個人跌進塌陷的布藝沙發。
與其不同,茶桌對麵另一人卻是平靜,優雅。
那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地旋著青瓷茶洗,沸水注入的瞬間,細密水珠在他腕間銀表折射出冷光。
溫杯、投茶、候湯,每個動作都像精心編排的舞台劇,普通玻璃杯在他掌心竟生出官窯瓷器的矜貴。
“要不是住了兩年,還以為進了你家。”劉長安扯動嘴角,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鏽的鐵皮。
那人修長的手指推過茶杯回應道:“這就是我家。”
抬起頭時,劉長安的瞳孔驟然收縮——鏡中倒影般的眉眼,卻淬著不屬於自己的鋒芒。
黑色風衣下擺垂落地麵,將廉價地板磚襯出黑曜石的冷硬,舉手投足間溢出的成熟氣場,像淬了毒的紅酒,讓人沉溺又戰栗。
他盯著那張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臉,喉結滾動著咽下酸澀。
二十八九歲的麵容下,藏著四十歲男人的城府,恍惚間竟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血脈相連的兄弟,還是從時光裂縫裡爬出的另一個自己。
"你說你是從未來來的?"劉長安後背死死抵住凹陷的沙發,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劇烈滾動。
"對。"對麵的男人端起青瓷茶杯輕抿,茶湯在他指尖凝成琥珀色的光暈,仿佛將時間都泡得濃稠。
"怎麼證明?"劉長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布藝沙發裡的黴味突然變得刺鼻起來。
他注意到對方銀表秒針停在12點整,玻璃鏡麵倒映著自己扭曲的五官。
"你手機雲盤密碼是※※※※※※,那個加密文件夾裡存著..."男人說話時睫毛都不顫動,"穿粉色吊帶的日本女孩在出租屋跳的第二段舞蹈,第17秒她鎖骨處的紅痣會被窗簾陰影遮住。"
劉長安太陽穴突突直跳,胃裡翻湧的酸水再次灼燒喉嚨。那些藏在雲端深處的私密影像,此刻卻像毒蛇般從對方嘴裡遊出來。"夠了!換個證據!"
說罷,劉長安猛地站起,帶翻了茶幾上的玻璃杯,琥珀色茶湯在廉價地板上蜿蜒成詭異的符咒。
男人不為所動,鏡片後的目光像手術刀般精準:"三年前城西酒吧的後門垃圾箱,你躲在消防栓後拍下整個過程。當警車鳴笛逼近時,你刪除了錄像——雖然你後來匿名舉報時,特意保留了嫌犯後頸的胎記特寫,但是……。"
"閉嘴!"劉長安的吼聲震得吊燈搖晃,他踉蹌著撲向對方,指尖卻徑直穿透了黑色風衣。
劉長安眼睛瞪大,他的手沒有感受到任何阻力。
“你可以把我理解為是未來寫好的一道程序,隻是發往到了現在這個時段運行。”那人往青瓷杯中注水,蒸騰的白霧模糊了他鏡片後的眼睛,“怕你懷疑自己人格分裂,我可以透露今晚彩票號碼。”
“你……準備的還真齊全。”劉長安在這一刻,已經對青年嘴裡的話信了一半,從抽屜拽出皺巴巴的筆記本,筆尖懸在紙麵微微發顫的說:“念吧!”
“號碼是※※※※※※,注意,你一旦下注,這個號碼就有失效的可能。”那人指尖輕叩杯沿,茶湯泛起細密漣漪繼續補充道:“彩票不過是驗證手段,未來的你,不缺這點錢。”
劉長安盯著剛寫下的數字,新聞裡那些離奇的彩票作廢事件突然在腦海翻湧。他狠狠揉碎紙條,抬頭時聲音發緊:“二等獎也不行?”
“彆留下痕跡。”那人掐滅香煙,煙灰落在廉價地板上:“明晚十點二十三分,兩個世界將首次重疊。”
“重疊?”劉長安的後頸突然泛起寒意,光線透過防盜網在地麵切割出詭異的網格。
“蝴蝶效應聽過吧?”那人掏出打火機又合上,金屬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,“說多一句,現實就可能徹底走樣。簡單來說——平行宇宙相撞了,我們的世界會和另一個地球上的人們互換位置。”
“要不是這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...”劉長安頓了頓吐槽道:“你現在應該在精神病院接受電擊治療。”
“這件東西叫做鳴器,解釋起來頗為複雜。”那人指著一旁的筆記本說:“這是我從未來帶過來的,和你今天上午見得不一樣,我們增加了一些功能。”
劉長安看著桌子上的筆記本,目光不由得一凝,聯想到了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,又有嘔吐感湧上來。
今天中午,日頭把柏油路曬得發軟,劉長安攥著轉車票拐進巷口時,頭頂突然炸開一聲悶響。他本能地抬頭,正撞見一團白影擦著晾曬的床單墜落,帶翻的花盆在空中劃出猩紅弧線。
"咚!"
地麵劇烈震顫,溫熱的液體濺上褲腳。穿白裙的女孩以詭異的折角趴在瀝青路麵,凹陷的額骨下,左眼因顱內壓力外凸,像枚蒙塵的玻璃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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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隻眼睛卻凝固著某種超越死亡的空洞,麻木、絕望與近乎平靜的仇恨在瞳孔裡糾纏,仿佛早已將靈魂抽離軀殼。
沾著血跡的手賬本滑到他腳邊,碎花封皮還帶著體溫。劉長安盯著封皮上歪扭的字跡,喉嚨突然發緊——封二夾著的拍立得照片裡,女孩正對著鏡頭比耶,發梢沾著遊樂園的碎屑。
尖叫聲從四麵八方湧來,人群如潮水般圍攏有人舉著手機錄像,有人顫抖著報警,此起彼伏的議論聲裡,劉長安感覺自己像被釘在原地的木樁。
直到有人拍他肩膀問"你看到了嗎",他才踉蹌著後退,帆布鞋碾過血泊時發出黏膩的聲響。
劉長安幾乎是逃一般離開了現場。
而此刻的出租屋。
他的目光死死釘在茶幾上的手賬本,幾個小時前還沾著暗紅血漬的碎花封皮,此刻潔淨如新,仿佛那場墜樓慘案隻是場荒誕的夢。
巷口密集的監控探頭在記憶裡閃爍,按理說,這作為關鍵證物的本子早該躺在警局證物袋裡。
胃部突然抽搐起來,乾嘔的感覺再次襲來,他感覺上午女孩扭曲的軀體,與眼前完好的手賬本在視網膜上重疊。
當自稱"未來的自己"的男人夾著這本子推門而入時,胃酸就衝破喉嚨湧了上來,也是因此,才讓劉長安將肚裡的東西吐了個乾淨。
"能看看嗎?"劉長安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。
"隨意。"男人推過茶杯,青瓷相碰的脆響驚得他肩膀一顫:"明天網絡會被女孩的故事刷屏,鋪天蓋地的共情與憤怒——在另一個世界規則的催化下,這承載強烈情緒的證物,發生了些特殊的變化。"
劉長安機械地從抽屜摸出乳膠手套,指尖卻在觸及橡膠的瞬間頓住。男人已經將手賬本推到他麵前,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封皮:"這是從未來帶回來的,原版還在警方證物櫃裡鎖著,不必擔心自己的指紋。"
劉長安聽後,接過了手賬本,皮革封麵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,真實得令人戰栗。翻開第一頁,那是一首陌生的現代詩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