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子突然仰天大笑,笑聲震得簷角銅鈴叮當作響:"好!好!當浮一大白!"他拍案而起,酒壺裡的瓊漿竟自行飛出,在空中凝成三顆琥珀色的酒珠,分彆落入三人杯中。
笑罷,夫子負手望月,衣袂在夜風中獵獵作響:"你以為夫子是什麼?神仙?聖人?"他自嘲地搖頭,"不過是個會犯錯的糟老頭子罷了。"
夫子緩緩起身,月白色長衫在夜風裡輕擺,他抬手遙指天幕:"看見那輪明月了嗎?"清輝漫過他掌心,在青石板上投下細長的影子。
劉長安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滿月如盤懸在墨色蒼穹,忽然意識到這看似尋常的景象背後,竟藏著跨越百年的秘密。
"那是上一代夫子留下的警示。"夫子的聲音低沉而悠遠,"當年西方鐵騎踏破邊關,揚言要將我東方子民馴化成任人宰割的羔羊。"
他踱步到石案前,指尖劃過斑駁的青石,仿佛在觸摸那段曆史的傷痕:"上一代的夫子孤身西行,本欲以理服人,卻在上帝聖殿聽到荒謬言論——人生而有罪,竟要東方人為莫須有的原罪贖罪。"
說到此處,夫子袖中青筋微凸,眼中閃過冷芒:"換作旁人,怕是早已血濺當場。可夫子深知,越是荒誕的謬論,越要用智慧去破。"他突然轉身,目光如炬:"直到他踏入所謂的"天堂"..."
話音戛然而止,劉長安隻覺後頸泛起涼意。月光穿透窗欞,在夫子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,老人的聲音陡然壓低:"你可知,那極樂之地究竟藏著什麼?
劉長安喉間滾動了一下,垂眸應道:"晚輩不知。"
他確實聽聞過天堂的傳聞,可此刻見夫子眼中翻湧的滔天怒意,直覺告訴他,這絕非典籍中記載的那般美好。
"好,那便讓你看看,什麼才是真正的"天堂"!"夫子字字如淬毒的箭矢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,良久才緩過氣來,"要懂天堂,得先明白信仰的本質——在我們的世界,信仰不是空談,是能撕開天地的力量。"
他袍袖一揮,石案上浮現出若隱若現的金光,八個古樸大字依次亮起:"格物、致知、誠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。"光影流轉間,字句化作流光沒入劉長安眉心,"
這學府八境,既是修行之路,更是人與天地共鳴的根本。你看這"格物致知",物欲澄明方能通曉大道,繼而意誠心正,直至身修家齊,最終與天地同頻。"
"每個人的靈魂都藏著靈蘊。"夫子指尖凝出一縷微光,"就像你本舉不起百斤重物,但若十人信你、百人盼你、萬人念你..."那縷光突然暴漲,將屋內器物儘數托起,"無數靈蘊共鳴彙聚,便能改天換地。可這力量既是饋贈,亦是枷鎖——沾了因果,便要反哺眾生。"
說到此處,夫子周身氣息驟然變冷,窗外明月仿佛蒙了層血色。
"西方那群人,把地獄粉飾成天堂。"他聲音發顫,似有雷霆在胸腔轟鳴,"殺人犯買張贖罪券就能進?不過是把人當畜生養!死後抽魂入幻,讓人永墜夢境,好任他吸食靈蘊!"
石案突然龜裂,一道漆黑的幻象破土而出:無垠的血色平原上,萬千靈魂如同麥田般整齊排列,天穹之上懸著巨大的虛影,蒼白的手指正肆意撚碎發光的靈魂,又隨手撒下新的種子。
"千萬人,不過是他菜園裡的韭菜!"夫子怒喝,幻象轟然炸裂,"那所謂的神明,哪把人當生靈?不過是怕斷了口糧,才縱容人間惡徒!"
劉長安脊背發涼,仿佛看到無數冤魂在虛空中哀嚎。"所以夫子才..."他喃喃道。
"不錯!"夫子周身罡氣翻湧,月光在他身後凝成一柄巨劍,"那場天地之戰,夫子要斬儘虛妄,祂要護住命根子。雙方都抱著同歸於儘的決心——畢竟,有些罪孽,非以血不能洗淨!"
夫子將顫抖的手按在石案上,待指節的青白褪去,才抬眼望向明月:"在那場大戰之前,沒人知道,這高懸天際的銀盤,竟維係著人間命脈。"
話音未落,石案轟然裂開蛛網狀的紋路,熾烈金光自裂縫中迸發,化作兩尊遮天蔽日的虛影——一尊持劍踏雲,一尊背生光翼,每一次碰撞都炸開太陽般的光芒。
"天地為之失色,凡人皆以為雙日淩空。"夫子的聲音混在轟鳴的幻象裡,"當他們纏鬥至月麵,那承載著陰陽平衡的星體..."
話音戛然而止,金光驟然化作萬千流星。劉長安眼前浮現出末日景象:破碎的月骸裹挾著隕石雨砸向大地,修士們結成的防禦結界在宇宙殘骸下如同薄紙。
更遠處,黑色火山噴吐著遮天蔽日的灰霧,千丈海嘯將城鎮碾作齏粉,大地如同沸騰的湯鍋般不停震顫。
"八億人隕落,兩億人失蹤,三十億人重傷。"夫子的聲音像是從地脈深處傳來,案上酒杯突然滿溢,酒水倒映著血色殘陽,"原本安穩的土地淪為煉獄,連晝夜都縮短至八個時辰。
寒冬能凍結江河,炎夏可焚儘森林。若不是先師以殘軀推著碎月重歸軌道..."
他突然舉杯,酒水潑灑在月光裡,吟出一句詩:"死去元知萬事空,但悲不見民康榮。"
清越的聲音在夜色裡蕩開,"傳承衣缽後,他便隱入塵世。或許在某個村落救治病患,或許在邊關抵禦獸潮,但我知道——他在用餘生償還那場浩劫。"
劉長安盯著杯中的月影,喉間發緊。當真相如潮水般湧來,他才驚覺那輪殘缺的月亮,竟承載著如此沉重的罪孽與救贖。
"我們將罪責推給西方,可人心終究不是愚弄的玩物。"夫子摩挲著杯沿,蒼老的紋路裡仿佛刻滿裂痕,"信仰崩塌的裂痕,至今仍在人間蔓延。"
夜風穿堂而過,卷走最後一絲幻象。劉長安望著老人佝僂的背影,突然明白,這比山還重的擔子,何止壓在那位隱世的先師肩頭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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