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長安站在東甲堂的高台上,指尖輕點,投影的光束投射在熒幕上,映出一封手寫信的虛影。
台下數千名修道者有些疑惑——他們原以為又要看什麼震撼人心的電影,卻沒想到隻是一篇簡短的遺言。
劉長安沒有解釋,隻是輕聲念道:
[“突然想到了身後的事。寫幾句話給兒子。其實,火葬最乾淨。隻是我們這裡沒有。”]
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會堂中回蕩,仿佛從遙遠的塵世傳來。修道者們屏息凝神,目光緊盯著那樸素的文字——沒有華麗的辭藻,沒有玄妙的道韻,隻有一位父親對兒子最平實的叮囑。
聲音落下,會堂內一片寂靜。修道者們麵麵相覷——凡人談論死亡,竟如此平靜?
在修真界,死亡要麼是“羽化登仙”,要麼是“兵解轉世”,即便是隕落,也要講究排場,法事、道場、超度,一樣不能少。可這篇文章裡的凡人,卻隻輕描淡寫地說——“火葬最乾淨”。
[“不要請道士,他們唱得實在不好聽。”]
此言一出,會堂裡幾個專修“度亡經”的弟子臉色一紅。他們平日替人超度,自詡“溝通陰陽”,可在這位凡人眼中,竟隻是“唱得不好聽。
信的內容繼續流淌:
[“放三天吧,我等一個人,很遠。三天過後沒有,就算了。有的人,永遠都是錯過。”]
一名女修突然攥緊了衣袖,她的道侶一年前閉關衝擊修身境,至今未出。她忽然明白,原來凡人的“錯過”,與修道者的“閉關千日”竟如此相似——都是等不到的遺憾。
[“土裡,應該感覺不到人間的炎涼了。”]
台下鴉雀無聲。修道者們追求長生,畏懼死亡,可這位凡人卻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結局,甚至帶著一絲解脫。
[“碑上,刻個墓誌銘。刻什麼呢,我想一想。就刻個‘痛’字吧,這一生,我一直忍著沒有說出來。”
“鑿的時候,叫石匠師傅輕一點。”]
一句話落下,會堂內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擊中。一名劍修突然按住胸口,他的本命飛劍在鞘中震顫——他修劍三十年,斬儘世間不平事,卻從未想過,原來最深的“痛”,竟是一個凡人父親臨終前輕描淡寫的囑咐。
[“清明時候,事情不多,就來坐一坐。這裡的風不冷。”]
這名劍修怔怔出神。他忽然想起自己凡俗時的父親——那個在他問道成功後,默默站在山門外,卻不敢打擾他的老人。
“我……已經七八年沒回去過了。”他握緊劍柄,指節發白。
[“不用燒紙錢,不用掛青,我沒有能力保佑你,一切靠自己。”]
“嗬,此人倒是通透。”一位長老冷哼,可語氣裡卻少了往日的傲然。
["說說那盆蘭花開了沒有……交了女朋友沒有。”]
會堂裡,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,可笑聲未落,又化作一聲歎息。修道數十年,他們早已忘記,原來“家事”可以如此簡單,如此溫暖。
他們忽然意識到——自己的師尊、父母,似乎從未問過這些"無用之事"。修道者壽元漫長,卻鮮少有人記得,上一次閒聊是什麼時候。
一首詩念完,銀幕暗下。
會堂裡,無人說話。
有人摩挲著腰間的玉佩,忽然覺得,這數十年溫養的靈玉,竟不如一句“這裡的風不冷”來得溫暖。
劉長安站在角落,靜靜觀察著眾人的反應,緩緩開口:“諸位可知,為何上古修士著書立說,多用文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