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世玉站在隊伍中央,聲音沉穩地繼續念誦著玉陀寺十八位僧人的法號。
隨著一個個名字被喚起,人群中陸續有十二人出現了反應——有的成了稚氣未脫的孩童,有的化作白發蒼蒼的老者,甚至還有幾位是婦人模樣。
這些僧人的反應遠不如民警們鎮定。
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呆立原地,茫然地摸著自己稚嫩的臉龐;旁邊一位老婦人突然跌坐在地,驚恐地扯著自己花白的頭發;更有個中年男子發瘋似的往村外跑,被孫德勝一個箭步攔腰抱住。
“阿彌陀佛!貧僧怎會……”一位進來變為老者的僧人顫抖著雙手,看著自己粗糙的掌紋。
“冷靜!都冷靜!”劉長安高聲喝止,和幾位民警分頭安撫這些混亂的靈魂。經過好一番勸說,這些僧人才勉強平靜下來,但眼中仍充滿驚惶不安。
剩下的村民雖然看得雲裡霧裡,但鍋中飄來的米香實在誘人。他們咽著口水,老老實實排著隊,時不時偷瞄幾眼那些"被點化"的幸運兒,既好奇又羨慕。
幾個孩童甚至天真地想著,要是仙君也能點化自己想起前世該多好。
老槐樹的影子漸漸拉長,鍋裡的米粥開始咕嘟咕嘟冒泡。
趙世玉念完最後一個名字,擰開礦泉水瓶仰頭灌了一口。清涼的水流劃過喉嚨,他長舒一口氣:“孫德勝!”
“到!”孫德勝小跑過來,身姿挺拔如鬆,與周圍佝僂的村民形成鮮明對比。
“粥好了,”趙世玉將木勺遞給他,“你來分粥。”
“是!”孫德勝接過勺柄,轉身走向沸騰的大鍋。他舀起一勺濃稠的米粥,小心翼翼倒入一個瘦弱孩童捧著的破碗中:“慢點吃,燙。”
趙世玉踱步回到劉長安身旁,兩人並肩而立,沉默地望著這一幕。
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,映在黃土牆上。村民們捧著熱氣騰騰的粥碗,有的迫不及待地啜飲,有的卻舍不得吃,先喂給懷中的孩子。
“我們真的能改變什麼嗎?”趙世玉低聲問,目光掃過那些鼓脹的肚子和枯瘦的手臂。
劉長安沒有立即回答。遠處,一個老婦人正將第一口粥喂給蘇醒的僧人,渾濁的淚水滴在粥碗裡。他握緊了手中的礦泉水瓶,塑料瓶發出輕微的咯吱聲。
……
李大柱拚命往趙溝跑。
他的姿勢很怪——左手攥著一把米,右手緊握塑料瓶,光著膀子,隻能弓著身子往前衝,生怕被人看見。
路上沒人,他也不敢問自己爹在哪兒,隻能悶頭跑。喉嚨乾得冒火,嘴唇裂得滲血,可他愣是沒碰瓶子裡的水。
終於,趙溝就在眼前了。再轉個彎……
然後,他看見了地獄。
血,像小溪一樣在地上蜿蜒。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,像被隨手丟棄的麻袋。五個陌生人站在血泊裡,提著彎刀,刀刃還在滴血。
他們的臉上、身上,全是紅的。
李大柱僵在原地。
“傻娃子,跑啊!”趙溝的族老嘶吼著,聲音像刀刮過喉嚨。
土匪!李大柱猛地轉身,可雙腿早已發軟,沒跑幾步,背後便傳來“嗖”的破空聲——
“噗!”他重重栽進土裡,膝蓋磨得生疼,卻仍死死攥著米和瓶子,手腳並用往前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