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長安心念急轉。未來的自己既然選擇隱瞞關鍵身份,必然有其深意。他絕不能和盤托出,但在這個布滿監測設備的房間裡,謊言也極其危險。
他沉吟片刻,抬起眼,目光清澈而坦誠,選擇了有限度的真實:
“他……指導我改進了鳴器的運用方式,讓我能更輕鬆地通過鳴器本身的考驗。”
他略微停頓,似乎在回憶,然後說出了兩個讓王主任也為之愕然的詞:
“我們還聊了……彩票,和婚姻。”
王主任眉頭微蹙,指尖輕輕敲擊桌麵:“彩票和婚姻?他跨越時空,就為了和你聊這些家常?”
他實在無法將那位布局人類未來的“敲鐘人”,與坐在出租屋裡聊彩票形象重合起來。
“就是隨口聊到的。”劉長安語氣平靜。
“隨口?”王主任取出錄音筆和記事本,“說說具體經過。他是怎麼出現的?在什麼場合?”
“敲門進來的。”劉長安回憶道,“就在我平山縣的出租屋。”
“改進鳴器這點我能理解。聖器考驗必然關乎時代興衰,難度超乎想象。”王主任話鋒一轉,“但怎麼會突然轉到彩票話題上?”
“他說自己從未來穿越而來。”劉長安攤手,“我建議他該去精神病院看看。他就說,不信的話可以告訴我明天的彩票號碼。”
王主任翻閱著手中的資料:“你的檔案裡,並沒有任何意外之財的記錄。”
“沒錯。”劉長安點頭,“因為當時我以為自己精神出了點問題,可能是高中學習壓力大,出現精神分裂了。不過順手記下了彩票號碼,第二天晚上才知道那號碼的確是真的。”
“那婚姻呢?他怎麼說?”
“我問他未來會和誰結婚。”劉長安斟酌用詞,“他隻說了一句‘去改變你的未來吧’,然後就消失了。從他進門到離開,整個過程也就幾分鐘。”
王主任的筆尖在紙上停頓,陷入沉思。試圖在這段看似荒誕的對話裡,看出藏著更深的用意。
與此同時,在另一間同樣簡潔卻透著肅穆的詢問室內,薛雅正麵對一位身著深色西裝、氣質沉穩的中年男子的細致盤問。
“請回憶一下,你是在什麼時間、什麼地點見到‘敲鐘人’的?”中年人的聲音平穩,目光卻如實質般落在薛雅臉上。
薛雅下意識地咬住下唇,陷入了短暫的沉默。
她的猶豫並非為了自己,而是源於對摯友王曉丹的擔憂。就在前幾天,她與王曉丹通過一次秘密電話,電話那頭的曉丹聲音平靜卻帶著刻骨的寒意,向她袒露了這些年的經曆——被“敲鐘人”救下後,她以什麼都願意做為由,讓敲鐘人出手幫她,她得以親手了結了害死父親的仇人。
一旦將話題引向王曉丹,這段血腥的過往必將曝光,屆時,曉丹該如何回國見她的母親李玉英?自己又怎麼麵對她們母女?
“彆緊張,”中年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,語氣放緩了些許,“‘敲鐘人’的存在是國家最高機密,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關聯著曆史的走向。我們需要了解真相,這很重要。”
薛雅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她想起劉長安在麵對她父母時的沉著,以及那句“實話實說”的叮囑。她需要一種方式,既能說出部分事實,又能巧妙地保護該保護的人。
“是在穿越事件發生的前一天,”她斟酌著開口,選擇了時間上的模糊處理,“我去探望我生病的閨蜜時,‘他’突然出現了。”
“他具體對你說了什麼?”中年人追問。
“他說……我父母半個月後會遭遇車禍,他可以出手相救。”薛雅回憶起那決定命運的一天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但條件是……我必須讓一個男人愛上我。”
“嗯?”中年人眉峰一挑,顯然對這個出乎意料的交換條件感到詫異。他側頭瞥了一眼旁邊儀器上穩定顯示的綠色指示燈——這意味著薛雅並未說謊。“他提出這個條件的目的是什麼?”
“這一點,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。”薛雅解釋道,這部分是真實的,“我的鳴器……需要經曆失去至親至愛的極致痛苦才能產生共鳴,從而激活並進入。”
“那麼,‘敲鐘人’最終沒有去救你的父母?”中年人抓住了關鍵。
“不,他救了。”薛雅立刻否定,“但他抹除了我那幾天的相關記憶。所以,當我接到父母‘去世’的噩耗時,那種真實的、撕心裂肺的痛苦,讓我成功進入了鳴器空間。在裡麵,我才逐漸回想起與‘敲鐘人’初次見麵的情景。等我再次從客棧出來,就見到了安然無恙的父母。”
“你的父母,他們見過‘敲鐘人’嗎?”
“沒有。我仔細問過他們。”薛雅搖頭,“他們對車禍後直到在平山醒來之間的那段經曆,沒有任何記憶。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平山,身邊還有他們的司機和那個……殺手。”
“殺手?”中年人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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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。不過我父親判斷,這是他在國外一些生意爭端引發的,與‘敲鐘人’無關。”薛雅按照事先與父親商定的口徑回答,“殺手已經移交平山派出所了。據說是單線聯係,他也不知道背後的雇主是誰。”
中年人快速記錄下這個信息,然後回到最初的話題:“他要求你讓愛上的那個男人,是特指某個人,還是泛指?”
薛雅抬起手,纖細的食指指向一側的牆壁,輕聲道:“喏,就是隔壁那位,劉長安。”
“你和劉長安,是怎麼認識的?”中年人將線索串聯起來。
“殺手需要處理,所以我們選擇了報警。”薛雅謹慎地選擇著措辭,這同樣是事實,“在警局,我們認識了趙世玉。很巧,那天趙世玉正和劉長安在一起。”
中年人聽完,從身邊一個特製的金屬箱裡,取出一張質感奇特、隱隱流動著微光的紙張,推到薛雅麵前。
“把你那天見到‘敲鐘人’的所有細節,都寫在這上麵。”他解釋道,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,“這張紙是特製的,如果書寫的是世界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,字跡將無法顯現。所以,請務必確保你寫下的都是真實的經曆。”
薛雅接過這張奇特的紙,觸手微涼。她沉思片刻,提筆便寫。
她寫下的,確實都是真實的經曆碎片:穿越事件前一天、探望生病的閨蜜、敲鐘人突然出現、預言父母車禍、提出讓某個男人愛上她的條件、自己被抹除記憶、因“喪親之痛”激活鳴器、父母最終獲救……
然而,通篇文字巧妙地繞開了“王曉丹”這個名字,自然也隱去了王曉丹與敲鐘人之間更深的糾葛,以及與劉長安相識的真正契機。
每一句話單獨看都是真實的,但組合起來,卻像一幅被精心裁剪過的拚圖,將審查者的思路,不著痕跡地引向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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