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鄒順達身上,鄒順達尷尬了。
他一直躲在人群後邊,也不知道徐誌穹是怎麼發現的他。
張夫人啐口唾沫道:“還有幫手!連他一起打!”
夫人衝上來就是一棍,鄒順達從容閃過,向夫人連連解釋:“這位夫人,我門下弟子無意冒犯了你,我代他賠罪了。”
“賠罪?老娘讓你賠命!”說完又是一棍。
鄒順達再次閃過:“夫人,要不這樣,我賠你些銀子你看如何?”
“你有多少銀子?一萬兩都不夠!”
鄒順達一邊躲著棍子,一邊看著這位夫人。
衣料名貴,首飾也是真的,應該是富貴人家出身。
可看她行止一點都不像個貴婦,言語粗鄙不堪,倒像個市井潑賴。
有修為的那名仆人見鄒順達身手極好,擔心夫人會吃虧,趕緊衝了上去,徐誌穹見狀,準備混進人群逃走。
這名仆人確實有修為,可也隻是個殺道九品,而且還是個下段。
鄒順達躲過仆人的棍子,一把扯住他的脖子,像抓隻雞一樣,把他抓起來,扔在了地上。
張夫人一驚,衝著鄒順達喊道:“你敢打我的人,我要你的命!”
木棍砸了下來,鄒順達伸出兩根手指,把木棍夾住,手指交錯,木棍斷成了兩截。
“莫再糾纏我!”鄒順達目露凶光的看著張夫人,張夫人嚇得後退了幾步。
“反了,反了,告訴老爺去,快告訴老爺!”
張夫人還在發瘋,鄒順達沒做理會,從人群之中揪住了準備逃跑的徐誌穹。
正常情況下,徐誌穹早就跑了,可周圍看熱鬨的太多,徐誌穹沒擠出去。
“誌穹,為師大老遠來看你,去你家坐坐吧。”鄒順達死死攥住了徐誌穹的胳膊,徐誌穹感覺這條胳膊快斷了。
“鄒武師,我家太寒酸,您還是彆去了。”徐誌穹故意說出他姓鄒,這是警告他,眾目睽睽之下彆輕易行凶。
鄒順達確實心存顧忌,可也不能放過這次機會:“好徒兒,為師對你有授業之恩,還剛剛幫你從惡霸手裡解圍,你連口茶水都不給為師,是不是太不懂禮數了。”
鄒順達扯著徐誌穹,就往巷子裡走,忽聽有人喊道:“提燈郎來了!”
一聽提燈郎來了,張夫人來了精神,高聲喊道:“莫讓這兩個雜種走了,快去把提燈郎叫來!”
鄒順達一咬牙,恨一聲道:“晦氣!”
遠處點點燈火靠近,幾個人走了過來,為首一人穿一襲錦緞綠衣,身披鬥篷,頭戴烏紗帽,手裡提著一盞綠色燈籠,身後兩人各穿一身青衣,手裡提著青色燈籠,在他們身後還有幾個人,身穿白衣,手裡提著白色燈籠。
這幾人一看就是武官,官袍的胸前都繡著同樣一隻神獸,這神獸看起來像一條龍,可長著滿身虎紋和四隻虎爪,頭上沒角,容貌半龍半虎。
這種半龍半虎的神獸叫做彪螭,喜歡吞吃夢魘,能鎮殺夜間邪祟。
在大宣國,彪螭象征著一個特殊的身份——皇城司的夜間執法者,掌燈衙門的提燈郎。
穿綠衣提綠燈的,叫綠燈郎,是七品官,四十歲上下,提著綠燈來到了人群當中。
他先看了看徐誌穹,又看了看張夫人,又看了看鄒順達,最終把視線停留在了鄒武師身上:“為何在此喧嘩?”
鄒武師苦笑一聲,在這些人當中,他是和喧嘩最不搭邊的一個。
沒等他開口,張夫人搶先說道:“他們當街打人,還傷了我家火兒。”
“火兒是誰?”
徐誌穹擦擦鼻涕道:“狗!”
一名青燈郎喝道:“不得放肆!”
徐誌穹指著大黑狗道:“本來就是狗。”
鄒順達想儘快把提燈郎支走,趕緊解釋道:“我門下弟子與這位夫人的愛犬有些爭執,都是誤會一場,我代弟子向這位夫人認錯,這事情也就算了過去了。”
這叫什麼話?什麼叫我與狗爭執?
徐誌穹不滿,張夫人更不滿!
“過去了?憑什麼就過去了?大宣國沒有王法了嗎?”
鄒順達一笑:“大宣國的王法是給人定的,莫說這狗沒什麼大礙,就是死了,作價賠你就是了,還要怎地?”
夫人大怒,卻又不知該如何辯解,一名仆人指著臉上的傷痕,對綠燈郎道:“大人,不光我們公子被打了,我也被打了,我們家老爺是刑部張主事。”
一聽刑部兩個字,鄒順達心頭一緊,他當真不想得罪刑部的人。
綠燈郎思索片刻,笑道:“刑部張主事,我倒是見過一麵,還同桌吃過酒。”
家仆也笑了,這是遇到了自己人。
鄒順達的表情越發窘迫,徐誌穹心裡隻想著怎麼逃跑。
綠燈郎摸摸胡須,又道:“張主事的夫人,我也是見過的。”
話音落地,“張夫人”的臉頰瞬間紅透,很顯然,她不是青燈男子見過的正牌張夫人。
冒充官員夫人的可能性不大,這女子應該是張主事的外室。
弄清楚身份就好辦了,外室和正妻有編製上的差距,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,更何況張主事本來也隻是個七品官而已,這位綠燈郎也不需要給他太多麵子。
“張夫人,天色已晚,早些回去吧。”綠燈郎給個台階,這女子若是識趣,趕緊走人也就罷了。
可這張夫人覺得折了麵子,反倒撒起潑來:“要論不出個是非來,今天誰也彆想走!”
“請問夫人,怎麼才叫論出個是非?”綠燈郎的臉上還勉強帶著笑容。
“讓這兩人跪在地上給我家火兒磕個頭!”
綠燈郎笑道:“我看這就不必了。”
“怎就不必了?你若說我冤枉了他,你且給我說個公道。”
綠燈郎歎道:“最近京城裡出了不少案子,夫人,我勸你一句,早些回去吧。”
這可不是危言聳聽,在書院的時候,學子們就紛紛議論此事,京城裡最近走失了不少女子,活不見人死不見屍,據說是被一個沒有頭,沒有腳,滿身長著一百多條手臂的怪物給吃了。
就因為擔心京城不太平,徐誌穹才請尉遲蘭上馬車的,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。
張夫人還是不依不饒,綠燈郎的笑容漸漸消失了。仆人發現情勢不對,想勸夫人一句,卻又插不上嘴。
張夫人聲音越來越大,指著綠燈郎道:“你且說個姓名,我回去和我家老爺也好有個交代!”
綠燈郎神色平靜道:“我叫肖鬆庭,皇城司下,掌燈衙門百戶。”
百戶是正六品官,比張主事官大一品,張夫人但凡明白點事理,就不該再糾纏了。
可這位張夫人根本不知道百戶是多大的官,她才來京城不久,還以為百戶和縣衙裡的捕頭差不多。
“肖百戶,今天我把話留在這,你必須得給我個公道!”
綠燈郎皺眉道:“你想要什麼公道?”
“我把火兒當兒子養!傷了我兒子得讓他賠命!”
“那好!”綠燈郎一揮手,森寒殺氣四下縈繞,“提燈郎,掌燈!”
張夫人不知道掌燈是什麼操作,徐誌穹也不知道。
掌什麼燈?
燈不在他手裡嗎?
徐誌穹還想混到人群中逃走,可圍觀的人一聽“掌燈”二字,趕緊散到了遠處,他們動作太快,以至於徐誌穹沒反應過來。
鄒順達也很緊張,站在原地一動不動,汗水連連順著腮邊滾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