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誌穹和這位骷髏大哥,在勾欄裡度過了可恥的三天。
這三天時間裡,徐誌穹感覺自己的修為精進了不少。
不是為自己開脫,是徐誌穹真心覺得在勾欄裡,他的靈魂和意念都得到了深深的淨化。
這位骷髏大哥叫祁信安,他自稱是武栩的朋友,除此之外,關於他的體係、他的修為、他的職業,徐誌穹一無所知。
但徐誌穹相信他是武栩的朋友,是武栩讓他來保護自己的,否則他不可能在那麼合適的時機裡,嚇跑了那個八品宦官。
到了第四天,休沐結束,徐誌穹必須回衙門了,祁信安也沒有挽留,隻說了一句話:“兄弟,下次來瓦市,一定來找我,咱們都是超脫了世俗的人,這裡才是咱們的宿命所在。”
徐誌穹對這句話深信不疑。
到了衙門,徐誌穹來早了,離巡夜還有一個時辰,且在衙門裡和牛玉賢閒聊。
按照陸寅鵬的說法,牛玉賢早就具備掌燈人的資格了,可這小子拒絕巡夜,非說自己學藝不精,還要繼續錘煉。
徐誌穹把與宦官對戰的經曆講給了牛玉賢,牛玉賢很感興趣,收了徐誌穹兩粒碎銀子,答應再給徐誌穹做一根燈杆。
徐誌穹道:“燈杆裡能噴藥水嗎?最好能化成霧水噴出去。”
牛玉賢有些犯難:“化成霧水不怕傷了你自己麼?再說我也不會煉製毒藥。”
“不一定是毒藥,藥水我自己想辦法弄。”
“這倒可以試試。”
兩人正聊著,綠燈郎肖鬆庭走了過來:“誌穹,千戶叫你去趟明燈軒。”
奇怪,武栩叫我去明燈軒,怎麼讓肖鬆庭來找我?
我是孟世貞的部下,孟世貞是喬順剛的部下,我不歸肖鬆庭管。
徐誌穹不敢耽擱,趕緊跟著肖鬆庭去了明燈軒,武栩正在查閱卷宗,頭也不抬道:“休沐三天,我讓你在衙門好好待著,你跑哪去了?”
徐誌穹如實回答:“屬,屬下上次與宦官交手,苦戰不敵,心有不甘,回,回去暗自用功,希望能儘快提升修為。”
武栩麵帶讚賞的點點頭:“在勾欄裡修行的怎麼樣?”
“獲,獲益匪淺,”徐誌穹真口吃了,“全,全靠祁信安,祁大哥指點。”
武栩一笑:“你們兩個真是投緣。”
徐誌穹憨笑道:“祁大哥,說他是您的朋友。”
“不是我的朋友,為什麼要照應你?你長得俊麼?”
肖鬆庭在旁道:“祁前輩是千戶大人的至交,受千戶大人所托,特地去保護你的。”
從麵相上看,祁信安和肖鬆庭年紀相仿,但肖鬆庭稱之為前輩,證明祁信安的修為肯定在肖鬆庭之上。
徐誌穹深表感激:“多虧了祁大哥,要是沒有他,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對付那個閹人。”
對於徐誌穹被宦官偷襲這件事,武栩一點都不感到驚訝:“知道祁信安是什麼修為嗎?”
徐誌穹搖搖頭。
武栩道:“他和你一樣。”
和,和我一樣?
徐誌穹心裡一驚,想起了祁信安當晚的表現。
他悄無聲息出現在了宦官身後,徐誌穹和宦官都沒有察覺。
這麼擅長隱蔽自己,難道說,他是判官?
那武栩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?
什麼叫和我一樣?
武栩知道我是判官?
徐誌穹不知該說些什麼,肖鬆庭在旁道:“是呀,和咱們一樣,祁前輩殺道,他有六品的修為。”
徐誌穹長出一口氣,原來都是殺道。
肖鬆庭歎口氣道:“那晚祁前輩既然遇到了那宦官,就不該讓他跑了,可惜了。”
武栩抬起頭,垂著眼角看著肖鬆庭:“可惜什麼?”
肖鬆庭道:“要是祁前輩願意出手,肯定能抓住那宦官。”
“憑什麼?他憑什麼要抓那個閹人?他是提燈郎麼?還是跟你們沾親?”
肖鬆庭無言以對,徐誌穹聞言道:“屬下明白了。”
“你明白什麼了?”
徐誌穹道:“我是提燈郎,於公,抓賊是我本分,於私,那個閹人傷了我,報仇,是男兒的本分,於公於私,都不能指望彆人。”
武栩笑了:“這話說的才有我提燈郎的血性!你九品,那宦官八品,打不過他不丟人,可你至少得查出些線索來,
一會去看看孟世貞,這老光棍在大牢裡快發黴了,他腦子不靈,你去幫他一把。”
武栩給我布置任務,肖鬆庭為什麼全程在旁邊聽著?
讓他聽,證明武栩信任他,肖鬆庭肯定是武栩的心腹。
肖鬆庭知道舞娘陳九兒的事情,也知道祁信安的事情,還知道我要去協助孟世貞調查線索。
武栩在他麵前幾乎沒有秘密,以後與肖鬆庭相處得多加小心,不必刻意討好,但絕對不能輕易冒犯。
徐誌穹到了大牢,孟世貞正在作秀。
他把陳九兒在行架上捆綁結實,在她麵前把一件件刑具擺了出來。
鞭子,棍子、板子、錘子、鋸子、鉤子、鑿子……每一樣刑具上都帶著陳舊的血跡。
孟世貞陰著臉道:“我在這大牢裡陪你蹲了四天,連個太陽我都看不見,好吃好喝供著你,你不給我畫,好言好語勸著你,你還是不給我畫,今天得給你上點熱乎的,我看你畫是不畫!”
孟世貞的任務,就是讓陳九兒畫出那道疤痕。
可過去四天了,陳九兒一直畫不出來。
看著刑具擺在眼前,陳九兒的五官都扭曲了,嘶啞著嗓子喊道:“我畫,這就畫。”
“你畫個屁!”孟世貞啐了口唾沫,“前天我要收拾你,你說要畫,瞎畫了兩筆,讓我被千戶罵了,昨天你又說要畫,畫完了,我拿上去,又被千戶罵了,今天你特麼還想騙我,你彆急著畫了,我先打了再說!”
徐誌穹在旁邊站著,心裡暗自發笑。
彆聽孟世貞說的咬牙切齒,實際他對陳九兒下不去手。
提燈郎用刑的時候不需要說這麼多話,無論公堂還是大牢,隻要動手就沒有心軟的!
如果這人不是陳九兒,換一個人捆在這試試!孟世貞早就讓他掉了一層皮!
老光棍這是對陳九兒動心了。
孟世貞把鞭子掄的啪啪響,半天沒抽下去,看他那尷尬模樣,徐誌穹怎麼也得給個台階下。
“孟,孟青燈,您息怒,”徐誌穹上前攔住了孟世貞,“這事不勞您動手,有屬下代勞。”
孟世貞咂咂嘴唇道:“你是說,你動手?這,這合適嗎?”
受了徐誌穹的感染,孟世貞也口吃了,他是真緊張。
“這有什麼不合適,屬下本來就是給您幫忙來的,”徐誌穹勸孟世貞放下鞭子,“您,您彆用這個了,這女子,細皮嫩肉,打,打壞了,也不好向千戶交代。”
“我看她就是皮癢!”孟世貞氣呼呼放下鞭子,心裡倒是踏實了一些。
他以為徐誌穹最多用手打兩下,應該打不壞。
沒想到徐誌穹把剪刀拿起來了。
“誌穹,你,你這是作甚,這事,你,你是知道內情的,她,她不是壞人,她就是想不起來了,不,不行啊,誌穹,你,你不能動她臉呀,這,這不合適,誌穹,尿了,尿了,誌穹,你先躲開點!”
多虧徐誌穹跳得快,否則一雙新靴子泡湯了,還是黃湯。
他拿著剪刀走到陳九兒近前,沒想到陳九兒嚇尿了。
可他其實就是在陳九兒額頭附近剪了一綹頭發。
孟世貞道:“你這是作甚?”
徐誌穹道:“我看她,橫豎也想不起來了,我,我認識一個學陰陽的,明天給她算一卦吧。”
孟世貞眨眨眼睛道:“能靈驗麼?”
徐誌穹憨憨笑道:“靈不靈,試試唄,大哥,你先忙著,我,我巡夜去了。”
孟世貞點點頭道:“明天記得把卦象告訴我,我在這地方可是難受壞了,等這檔子事完了,說什麼也得去茶坊泡幾天,去去這身晦氣。”
徐誌穹看著陳九兒,這麼水靈的女子擺在麵前,孟世貞非得去什麼茶坊。
即便活到四十多歲,還是有不少男人沒開竅,像老孟這種終日在茶坊中墮落的男人簡直無可救藥!
去勾欄明顯比這好多了!
離開大牢,徐誌穹準備去巡夜,替代孟世貞的,是燈守屈金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