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千戶,您想去劉旭行的外宅裡查些什麼?”
“軍械,送往湧州的軍械,你可知二十年前的北伐之戰?”
徐誌穹點頭道:“這我自然知曉,家父在北伐軍中葬身沙場。”
武栩點頭道:“那一戰打的慘烈,大宣損兵折將三十餘萬,勉強守住了疆土,如今圖奴又不安分,湧州急需軍械,兵部郎中劉旭行,耗時三個月置備軍械,至今一車一馬未發往湧州,此事若不徹查,戰事一起,湧州必失,圖奴長驅直入,北地萬千之民將陷於水火。”
圖努國,大宣以北方的鄰國,數百年間,與大宣之間的戰火從未平息,圖努人稱宣國人為宣犬,大宣稱圖努人為圖奴。
事情上升到這一層麵,徐誌穹就沒什麼可推脫的了。
“千戶,您是擔心軍械被劉旭行這王八蛋私吞了?”
“若隻是私吞還好,今日兵部侍郎隋智透露些消息給我,有圖奴去過劉旭行的外宅。”
徐誌穹驚曰:“他通敵?”
武栩咬牙道:“我卻怕他置備的軍械,沒送到湧州,反倒送到了圖奴手裡!這鳥廝視財如命,隻要給夠了價碼,讓他賣了祖宗,他也不含糊!”
徐誌穹思量許久道:“劉旭行是兵部郎中,隋智是兵部侍郎,橫豎都是兵部的事情,隋智為什麼不管?”
武栩笑道:“你叔父的性情,你卻不曉得?”
這到底是誰給說出去的?
怎麼所有人都知道隋智要當我叔父?
徐誌穹搖頭道:“我與隋智並不相熟。”
武栩道:“我與隋智自幼相識,他年長我幾歲,我一直以兄長相稱,北伐之前,隋智性情率直,敢作敢為,北伐期間,作戰勇猛,名揚沙場,從六品校尉升至四品鎮衛將軍,班師回朝,隋智性情變了……”
說到這裡,武栩戛然而止,他不想對隋智有任何非議:“劉旭行縱使有天大的膽子,也不敢拖欠邊疆的軍械,這件事可能和兵部尚書柳英斌有關,隋智不願去管。”
不願去管?
明明是不敢去管!
“那為什麼不讓梁大官家去管?”
武栩搖頭:“隻怕梁大官家尚不知曉此事。”
“他不知道劉旭行拖著軍械不發?”
武栩苦笑道:“隻怕他還不知道湧州急需軍械,按隋智所言,湧州來的塘報一直押在兵部,根本沒有呈給梁大官家。”
難道兵部尚書柳英斌也通敵!
事情到了這一層麵,徐誌穹沒有任何推脫的理由。
“千戶,你準備何時前去探查?”
武栩道:“我備好了夜行衣,咱們今夜就去,我進院子,你在外麵幫我望風。”
徐誌穹搖頭道:“千戶,進院子的事情交給我,我更擅長。”
“你知道該去找些什麼?”
徐誌穹道:“這廝不是貪贓就是通敵,肯定要找賬冊或是書信!”
武栩笑道:“有你這份機敏,我便放心了,我在外麵給你望風。”
“望風你也不行,你這身材太紮眼!”
武栩揉揉拳頭道:“你覺得我挺多餘是吧?”
徐誌穹連連搖頭道:“不多餘,千戶還是有用處的,劉旭行的外宅不遠處,有一個飲子攤,咱們一會去那裡買兩杯飲子,我今晚喝了些酒,醉了,就睡在那攤上了,您看管好我,彆讓歹人對我有非分之想。”
武栩愕然良久:“你睡一覺,就能探明那座宅院?”
“此乃我獨門絕技,夢念神遊,千戶不必多慮,隻等屬下複命就是。”
“夢遊?”武栩知道判官都有天賦技,沒想到徐誌穹的天賦技如此特殊,難怪此前在鶯歌院和德花班能探查的如此輕鬆。
兩人走到飲子攤,徐誌穹腳步踉蹌,假裝醉了,攤主認得徐燈郎,趕緊上前攙扶。
徐誌穹看了看飲子攤,心頭一凜。
今夜來的不巧,餘杉也在飲子攤。
他來這作甚?
他是來盯著劉旭行,還是來盯著我?
武栩也看到了餘杉,低聲對徐誌穹道:“兄弟,你醉了,回去歇息吧,改日再來。”
既然被餘杉看見了,今夜不能再探劉宅了。
可徐誌穹不這麼想,被他看見了,掉頭就走,反倒惹人懷疑。
“不,不歇,把餘大公子叫來,咱們喝酒,我贏了,餘杉是王八,你贏了,餘杉也是王八!”
徐誌穹口中含混,說了一通胡話,攤主也聽不明白。
餘杉在遠處險些把茶杯捏碎,強擠一絲笑容,來到兩人麵前施禮道:“武侍郎,徐師弟,久違!”
武栩笑道:“原來是餘將軍,向來少見,我與誌穹偶遇,吃了兩杯,誌穹醉了,想來這喝杯飲子,醒醒神。”
徐誌穹搖搖頭道:“不喝飲子,喝酒!餘師兄,你要不敢喝,你就是王八!”
餘杉強忍怒火,給兩人各叫了一杯涼藥(涼茶),剛剛落座,徐誌穹趴在桌上睡了。
一隻老鼠,悄無聲息,從桌子下麵鑽了出去。
餘杉沒留意到老鼠,他心裡想著該如何與武栩搭話。
他在這裡,按六公主的吩咐監視劉旭行的外宅,徐誌穹會來,在他意料之中,可這事牽扯到了武栩,卻在他意料之外。
“武侍郎,您心念舊故,實為誌穹的福分,卻讓卑職豔羨不已。”
武栩笑道:“當初在衙門時,我就和誌穹頗為投契,而今到了吏部,依舊時不時總找他喝杯酒,閒聊幾句,這事你可彆告訴鐘指揮使,卻要讓誌穹受責罰。”
餘杉連連搖頭道:“武侍郎,您卻把我當成了什麼人?若不嫌棄,且帶著誌穹到寒舍一敘!”
武栩推推徐誌穹,不見反應,轉臉對餘杉道:“誌穹醉得厲害,且先在這歇息片刻,餘將軍,你今夜怎麼來到北垣這地方喝茶?”
餘杉輕歎一聲:“白日裡軍中事忙,隻想找個清靜地方待一會。”
兩人有一句沒一句,互相試探,徐誌穹已經順著老鼠洞,鑽進了劉旭行的院子。
一進院門,陣陣血腥氣撲鼻而來。
奇怪了,上次就聞到了血腥味,這味道到底從哪來?
這宅院不大,徐誌穹循著氣味來到後院,看到廚房門口倒著四隻新殺的肥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