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誌穹沒看錯,這就是他們遇到的第一群往山下逃命的人。
現在基本可以確定一件事,他們迷路了。
不隻是他們迷路了,徐誌穹和陶花媛也迷路了,在山上逃命的這群人都迷路了。
徐誌穹對陶花媛道:“咱們中了迷魂陣,你有破解之法嗎?”
陶花媛抓起一把泥土,攥在掌心之中,直到泥土變成花瓣,從掌心滑落。
這是陶花媛的獨門技法,隻要能讓泥土變成花瓣,花瓣就會在地上形成一條花徑,帶他們走出迷魂陣。
泥土已經變成了花瓣,貌似技法應成功了。
可沒想到花瓣落地,又重新變回了泥土。
破解失敗!
迎麵又跑來一群人,一名男子高聲呼喊:“二球子,到底跑到啥時候麼?”
“馬上就下山了,你催個球麼!”
徐誌穹解除了藏形鏡,上前扯住了這個叫二球子的男子,問道:“你是什麼人?”
突然出現在山道上的徐誌穹,嚇得二球子魂飛魄散,其餘人驚呼一聲,四散奔逃,沒有一個人管他死活。
二球子哭道:“老爺,俺不做這個工了,俺要回家!”
“你來做什麼工的?”
二球子詫道:“你不是雇俺們來的老爺麼?”
徐誌穹懶得和他解釋,再度問道:“我問你做什麼工?”
“俺是做力工的,來山上給老爺修宅子的,這山會吃人,俺不做這個工了!”
說話間,二球子對著徐誌穹又抓又撓,不停掙紮,徐誌穹放開了二球子,二球子撒腿就跑。
什麼東西?
黏糊糊的。
徐誌穹摸了摸二球子抓過的地方,摸了一手惡心人的黏膩。
他身上好像也黏糊糊的……
徐誌穹思忖片刻,猛然對陶花媛道:“桃兒,下山,快!”
陶花媛沒有猶豫,急忙催動了山下的法陣。
陰陽二氣注入到腳下,連人腳底未曾離地,陶花媛雙腿一軟,倒在了地上。
“這是怎麼了?”陶花媛奮力掙紮,站了起來,重新啟動陣法,依然無效。
連陶花媛的陣法都無效了。
陣陣寒意在徐誌穹的脊背上徘徊,為今之計,隻剩下一個辦法了。
這招救過韓宸,不知道能不能救了陶花媛,徐誌穹道:“桃兒,把氣息閉住!”
隻要是徐誌穹吩咐的事情,陶花媛從不多問,她立刻閉住了氣息,徐誌穹要帶她回中郎院。
徐誌穹握緊中郎印,抱緊陶花媛,集中起意念。
等再一睜眼,徐誌穹發現自己還在山道上。
中郎院回過無數次,這都能失手?
徐誌穹又試了幾次,身為判官,他居然連中郎院都回不去,這到底是遭遇了多強大的法陣?
徐誌穹又摸了摸身上的黏膩之物,忽然有了極為糟糕的預感。
他扶著陶花媛,在霧氣之中四下觀望。
他走下了山道,走進一片亂草從裡,穿過乾枯的荒草,又穿過一片樹林,等從樹林的儘頭走了出來,他再次看見了那條熟悉的山道。
出不去。
無論朝哪個方向走,兩人都會重返原地。
前方又有火把亮起,徐誌穹攔在道路中央,嚇得背著背簍的婦人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。
其餘人也隻顧逃命,隻有她丈夫上前抱住了她。
徐誌穹一步步靠近,婦人哭嚎,孩子跟著哭喊,男人也哭了起來:“好漢饒命,饒命!”
徐誌穹問道:“你們從何處來?”
男子答道:“俺是繩田縣的!”
徐誌穹道:“繩田縣在滑州的最南邊,你跑到千窟山裡作甚?”
“俺們是過年來雨陵走親戚的,必須得走這段山路。”
徐誌穹默然片刻,問道:“這都什麼時候了,怎麼才想起來走親戚?”
男子愣了片刻,道:“俺們繩田的規矩,初三走親戚,俺們初三就出門了,路上走了兩天,今天才初五,不算晚。”
聽完這番話,陶花媛的臉比剛才還要白。
“你們知道今天初幾嗎?”陶花媛又問了一句。
“初五呀!”男人很有自信的回答,他媳婦也在一旁不停點頭。
今天是正月三十,正月的最後一天。
徐誌穹搶過了男人手裡的火把,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材料做的,什麼樣的火把能燒上一個月。
沒想到男人拚了命把火把搶了回來,力氣大的不像是個普通人。
這火把並沒什麼特彆,就是一根普通的木頭。
男子道:“好漢,你想要火把,自己去撿一根就是,俺們到時候把火借給你。”
女子道:“俺們一家離不開這點火,好漢爺,你就彆搶俺們的了。”
徐誌穹點頭道:“好,我不搶你們的,你們且跟我說說,在這山上到底遇到過什麼?”
男子道:“好漢爺,現在不得空跟你說,那怪物就要追來了,他來了,咱們就都沒命了。”
徐誌穹神色猙獰道:“若是不說,眼下便要你死在這!”
男子猶豫片刻,徐誌穹抽出了短刀,女子在旁哭道:“你據跟好漢爺說了吧!”
男子抿了抿嘴唇;“那是一條長蟲,好大的長蟲,比我家房梁粗,房梁跟它比不了,那長蟲趴在地上,比我還高。”
長蟲?
蛇?
徐誌穹一時間沒聽明白。八壹中文網
男子接著說道:“俺們一家子夜裡趕路,走到半道上,那條長蟲突然從林子竄了出來,當場就把俺和俺婆娘給卷住了,
俺就拚命的掙啊,掙了好長時間,那長蟲卷著俺們不知跑了多遠,終於鬆開了,
俺們趕緊跑,從山上往山下衝,爺您有本事您和那長蟲打去,俺們沒這本事,俺們得趕緊走了!”
徐誌穹又問:“那些和你們一起舉著火把跑的,都是你們家人嗎?”
“我們不認得他們,也不知道他們從哪來,我們都有火把,就都聚在了一塊,彼此照個亮,好漢也,我們真得走了!”
夫妻兩個背上孩子撒腿就跑,徐誌穹坐在地上,半響無語。
陶花媛坐到徐誌穹身邊,連說話都覺得吃力:“賊小子,我們這是在哪?”
徐誌穹沉默半響,緩緩說道:“咱們進了饕餮外身的肚子。”
陶花媛癡怔半響,她體力消耗太大,腦子運轉不靈,一時想不明白。
“剛才那人,不是說隻是一條大蛇麼?”。
徐誌穹道:“那不是什麼大蛇,那是饕餮外身的舌頭,這一家子人被那條舌頭卷進了饕餮的肚子,不然饕餮怎麼會那麼好心,放他們一條生路。”
陶花媛呆坐一旁:“怎麼會,怎麼會進了饕餮的肚子?我們還沒看見那怪物!”
徐誌穹揉著眉心,長歎一聲道:“是我們托大了,把饕餮想簡單了。”
的確是想簡單了。
按照徐誌穹和陶花媛此前的理解,饕餮外身就是一座山,他能動,能吃人,吃飽了人,會離開。
可他忽略了一件事,饕餮的位格相當於真神,哪怕是他的外身也是有智慧的。
他不是一隻巨大的野獸,趴在原地,等徐誌穹靠近之後,再咬一口。
他知道主動出擊,甚至懂得如何伏擊。
他吞人的手段有很多,不一定非得讓你鑽山洞,也不一定非得用他的舌頭來卷吸。
從徐誌穹走上山坡,聞到了那股腥風,他們兩個已經不知不覺被饕餮吞進了肚子。
身邊的荒草、樹木、石頭,甚至包括腳下的土地,都是從饕餮吞進來的,因為饕餮外身過於巨大,以至於徐誌穹分不清他體內與體外的區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