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二十八人抬著皇帝的步輦,自宣德門出了皇宮,一路向城南的聖恩閣走去。
這架步輦,名喚步雲宮,輦如其名,如同一座行走的宮殿,是皇宮最大的輦車之一。
步輦車廂高兩丈,木製,分上下兩層,下層為大廳,大廳門外有門廊,皇帝可站在門廊之下,觀看街景,視察臣民。
二層是兩間臥室,皇帝和後妃可以分彆歇息。
換做以往,輦車四周肯定會有大量百姓圍觀。
大宣的規矩就是這樣,隻要看到皇宮的輦車,人們就會爭相出來圍觀,尤其遇到步雲宮如此壯觀的輦車,更是不能錯過,甚至會有不少人追著輦車,走一路看一路,一邊看還一邊議論:
“大官家這是要去哪呀?”
“往橋頭去了,該不是要去瓦市吧?”
“瞎扯,大官家能去那地方麼?我估計是去茶坊了!”
“人家不用去茶坊,我都聞出來茶香了,大官家這輦車裡,什麼樣的香味都有!”
這麼多人圍觀,卻不怕有人刺殺皇帝嗎?
行刺的事情的確有過,可大宣的傳統從未改過。
皇帝公開出行,就一定要讓百姓看見。
如果不便公開行程,那皇帝就不會乘坐步輦,引人注意。
但今天是個特例,昭興帝把大宣幾百年的規矩給改了。
在他出行之前,先行吩咐齊安國,提前四個時辰做好準備。
齊安國率領內侍,先把沿途之上的商鋪都封了,店家全都趕出去。
接下來把行人驅散,任何人不得進入皇宮和聖恩閣之間的這段道路,違令者,當即斬殺。
待昭興帝出了皇宮,整條街道空無一人,兩邊商鋪皆由內侍把守,商鋪之外,有禁軍層層陣列。
這是昭興帝大力弘揚的古禮之一——天子出行禮。
天子生龍顏,非草木眾生可見,草木眾生窺視龍顏,當殺。
天子出行,如龍行人間,草木眾生當回避,違者,當殺。
就是皇帝的龍顏,不是草芥之人可以看到的,皇帝出行,草芥之人必須回避,違令者當殺!
在公孫文等人不懈努力下,在車吉爾國一本叫《乎記拔澈》的典籍中找到了古禮的出處,本次出行,也表達了昭興帝弘揚古禮的堅定決心。
走到城南集市,一座綢緞莊裡站著兩名內侍。
綢緞莊旁邊是一座生藥鋪,鋪子裡也有兩名內侍。
生藥鋪旁邊是“劉家上等沉檀揀香”,也就是劉家香藥鋪子,這裡的沉香和檀香非常除名。
香藥鋪子的地上,躺著兩具內侍的屍首。
梁季雄蹲在二樓上,看著街道,靜靜等著步輦出現。
什麼都能忍,打斷宣人膝蓋骨的事情不能忍!
膝蓋骨一旦斷了,再想站起來就難了。
公孫文的家鄉夜郎國,膝蓋斷了之後,一跪就是上千年,再也沒有站起來過。
大宣不是一個人的大宣。
無論皇室還是百姓,有些東西必須得用生命來守護!
梁季雄打定了主意,一會等輦車出現在街口,他直接衝進輦車,先製服昭興帝。
陳順才那個奴才應該也在輦車裡,隻要控製住昭興帝,陳順才勢必不敢出手,屆時再給昭興帝最後一次機會。
他若立刻解散聖恩閣,殺了公孫文這個雜種,這件事情到此為止,梁季雄廢了他滿身修為,逼他退位做太上皇,還可以留他一條性命。
他若一意孤行,今天便要了他的命,明日便讓太子回來繼位!
步輦出現在視線當中,梁季雄雙眼一瞪,銀牙一咬,自窗口一躍而起,衝向了步輦。
抬輦的內侍,道路兩旁的禁軍,包括輦車上的齊安國,都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。
有反應也沒用,梁季雄用了龍怒之威,所有人全都低下了頭。
輦車裡,公孫文也低下了頭。
卻說公孫文不在聖恩閣候駕麼?
梁季雄也是這麼想的,可是他想錯了。
輦車裡沒有昭興帝,也沒有陳順才。
輦車裡坐著公孫文,還有苦修工坊坊主葉安生。
這趟輦車就是為梁季雄準備的!
是昭興帝位聖威長老準備的一份厚禮。
所有人在梁季雄麵前都要低頭,但葉安生的陷阱不會低頭。
梁季雄隻要衝進輦車,立刻會中了葉安生的陷阱,而公孫文絕不會給梁季雄掙紮的機會。
昭興帝早就做好了梁季雄行刺的準備,梁季雄隻要來了,就不可能活著回去。
所有人都等著梁季雄上鉤,看著架勢,梁季雄也必然要上鉤。
可梁季雄在天上飛了一半,突然消失了。
眾人不知梁季雄為何憑空消失,隻有公孫文隱約聞到了陰陽術的氣息。
梁季雄也沒想到,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輦車上,飛到一半居然中了陰陽法陣,等睜開眼睛再看,自己居然站在了一塊黑色圓石上。
這塊黑色圓石很是特彆,好像懸浮在茫茫霧氣之上。
黑石不止一塊,黑石周遭還有白石!
這些石頭是棋子?
茫茫白霧是棋盤?
這是……阡陌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