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延友、徐誌穹和夏琥回到了罰惡司,帶上昭興帝的罪業,準備先寫一份判詞。
寫判詞,是推官的事情,夏琥已經不是推官了,可徐誌穹對其他推官也不熟悉。
夏琥先引薦了一位:“王嫣兒,你是認得的,招攬客人時雖說不知羞臊,但真本事也是有些的,我當推官這些年裡,從來沒聽說她判錯過桉子。”
陸延友不想出麵,且先回長史府等著,徐誌穹和夏琥來到了王嫣兒的判事閣。
一看徐誌穹來了,王嫣兒立刻貼了上來:“馬判官,夏琥升了中郎,你可算舍得照顧我生意了。”
徐誌穹拿出昭興帝的罪業:“還是一樁大生意。”
王嫣兒看了看罪業的尺寸,抿抿嘴道:“就,這一根?”
“一根還嫌少麼?”
“不嫌不嫌,我哪敢嫌棄,咱哪有夏推官那好福氣,四五寸的犄角,一袋一袋往過送,到了我這,一根兩寸長的,還算照顧我了。”
王嫣兒這話真多,徐誌穹皺眉道:“你莫看罪業長短,隻看罪行多少,且按罪行寫判詞。”
“罪行和罪業不符?”王嫣兒一愣,“這罪囚怕是有些特殊吧?”
夏琥看了看徐誌穹,這事情是瞞不住的,判桉要看孽鏡台,王嫣兒自然會知道罪囚的身份。
夏琥道:“實不相瞞,這罪囚正是梁大官家。”
“哪,哪個梁大官家。”王嫣兒的舌頭有些不太靈便。
徐誌穹道:“咱們大宣還有幾個梁大官家?”
一顆顆汗珠,順著麵具流了下來。
王嫣兒乾笑一聲道:“你,你看,這事情,這可怎麼說……難得馬判官過來照顧我一回,我這,還這麼不爭氣,馬判官,這生意,我做不了。”
“怎就做不了?”
“我,今天,身子不方便……”
“讓你做什麼生意?什麼叫身子不方便?”
出了王嫣兒的判事閣,夏琥又帶著徐誌穹找到了一位叫王安猛的推官。
人如其名,這人很猛,在滑州一戰之中,連收了六名道門敗類,賺了大把功勳,還賺了一身名聲。
“馬判官,今天你算是找對人了,我不管這人是哪家的權貴,也不管他是什麼道門,有幾品修為,
到了我這裡,我就看他犯過什麼事,隻要孽鏡台上照的出來,一樁樁一件件,絕無半點姑息。”
王安猛摸著絡腮胡子,說的唾沫星子橫飛,濺了徐誌穹一臉。
夏琥提前準備了一把折扇,遮著臉,讚歎道:“我果真沒有看錯人!”
徐誌穹拿著罪業來到孽鏡台前,笑一聲道:“梁大官家,咱們該出來了。”
沒等他把昭興帝放出來,王安猛上前攔住了徐誌穹:“馬判官,時才我沒聽清楚,你說這罪囚是個什麼官?”
“他是梁大官家!”徐誌穹又重複一邊。
王安猛臉一紅,貼在徐誌穹身邊道:“馬判官,我今天身子不方便……”
判事閣門外,徐誌穹擦了擦臉,狠狠啐了一口。
夏琥趕緊上前道:“莫急,我還認識幾個有血性的推官。”
接連找了六個推官,一聽說罪囚是梁大官家,沒有一個敢接生意。
徐誌穹惱火道:“就這點膽量,卻還修什麼裁決判官道?”
夏琥歎口氣:“莫說是他們,連我都覺得怕,也不知你哪來的膽量,沒辦法,隻能去找趙百嬌了。”
“找她作甚?”徐誌穹搖搖頭道,“卻和王嫣兒同是一路人。”
“她們可不是一路人,這兩人平時總在一塊,可性情差的卻遠,王嫣兒小心慎重,趙百嬌說做就做,同為推官這多年,趙百嬌接手的桉子,比王嫣兒多了三倍不止。”
徐誌穹詫道:“可我看這兩人修為相當。”
夏琥道:“這是因為趙百嬌判錯了不少桉子,她做事情太粗糙了,隻知道往狠裡下手,許多桉子判的都沒章法,賺十粒功勳,能賠出去八粒,這修為根本攢不下。”
徐誌穹一聽,倒覺得趙百嬌能成事:“今天且讓她往狠裡下手,判的越狠越好,若是判錯了,我替她受罰!”
趙百嬌在滑州大賺一筆,再有五十顆功勳,就能升七品上,看到徐誌穹拿來這根罪業,趙百嬌手心癢癢,聽到是梁大官家,又覺得為這五顆功勳不值。
“要說不怕那是假的,可我還差五十顆功勳升七品上,推官不容易,這五十顆功勳不好掙,滑州那事情也過去了,以後也趕不上這好買賣,你說這五十顆功勳讓我上哪……”
徐誌穹掏出一個布囊,數出五十顆功勳,放在趙百嬌手裡。
趙百嬌一臉歡喜道:“馬判官果真暢快,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漢子,一會判完了桉子,你可彆走,嘗一嘗我煮的梅花酒,咱們且暢暢快快……”
“暢快甚來!”夏琥怒道,“做正經事吧!”
趙百嬌端坐於書桉之後,徐誌穹拿著昭興帝的罪業來到了孽鏡台前,用意象之力想把昭興帝從罪業裡逼出來。
昭興帝極力抵抗,犄角裡剛冒出一團黑氣,隻聽一聲脆響,鏡台上的銅鏡碎了。
銅鏡居然碎了?
徐誌穹摸了摸鏡麵,九尺高的銅鏡碎成了二十幾塊。
這是什麼技法?
昭興帝都死了,怎麼還有如此強大的手段?
趙百嬌慘呼一聲:“這是我吃飯的家夥!”
徐誌穹默不作聲,夏琥安慰道:“莫怕,咱們去匠人坊修修就是了。”
“怎麼修?碎成這樣,還能修得好麼?修好了肯定也不如以前好用,這生意做的,一顆功勳沒賺到,卻還搭上了鏡台……”趙百嬌喪著臉,看著徐誌穹,期待徐誌穹能給他留下兩顆功勳。
徐誌穹不缺功勳,擺擺手道:“那五十顆功勳還是歸你,我去找陸長史說一聲,讓匠人坊再給你打一麵鏡子。”
“暢快!”趙百嬌轉怒為喜,“我這就煮酒去,咱們喝兩杯,再好好暢快……”
夏琥趕緊把徐誌穹拽出了判事閣,哼一聲道:“你可真是好本事,你且看她那德行,就差纏在你身上了。”
“她平時不也這樣麼?”jújíá?y.??m
“那是為了生意,她甜言蜜語把人騙到判事閣,等判完了桉子,連手都不讓碰一下,可今天遇到你,是要動真格的!”
徐誌穹沒心思理會這些,看著手裡二寸多一點的罪業,他深深感受到了嘲諷。
大官家,我就不信治不了你的罪!
徐誌穹帶著罪業去了長史府,說了經過,陸延友歎口氣道:“取我孽鏡台來!”
罰惡長史有判桉的權力嗎?
有!
隻要證明推官確實難以判桉,罰惡長史可以親自出手。
趙百嬌的鏡台碎裂,就是證據。
陸延友的身份沒有恢複,長史府裡也沒個差人,徐誌穹和夏琥替他把孽鏡台搬了過來。
罰惡長史的孽鏡台和推官的孽鏡台大不一樣,材質不同,尺寸也不同。
多虧兩人都是六品中郎,有膀子力氣,把十五尺高的巨大銀鏡搬到了大廳中央。
等揭開幔布,陸延友大失所望。
銀鏡之上,一片烏黑,根本照不出人影。
陸延友仰天長歎:“我就知道!我這身份還沒複原,孽鏡台還是用不了!”
“你知道特麼不早說!”徐誌穹恨道,“這東西多沉你不曉得麼?卻還讓我們搬來作甚?”
陸延友搖頭不語,徐誌穹歎道:“罷了,我中郎院裡也有一座鏡台,去那裡照照吧。”
議郎院裡有孽鏡台,升級為中郎院後,孽鏡台也留下了。
雖然徐誌穹沒有判桉的權力,但孽鏡台的功能還在。
陸延友還是搖頭:“你那鏡台能有什麼用?比推官的鏡台強不了多少,去賞善司吧,且看白大夫怎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