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悅山對徐誌穹動起了殺心,這點在徐誌穹的意料之內。
師父曾經跟徐誌穹說過,在任何人麵前不準提起他的名號。
假如白悅山真的去過星宿廊,假如帶白悅山去星宿廊的人是師父,那白悅山肯定也收到過類似的警告。
徐誌穹看著眼前的琴弦,麵帶笑容道:“大夫,這事情讓我從何說起……”
“彆繞圈子!”白悅山語氣冰冷,“我問你,是誰告訴你我去過星宿廊?”
徐誌穹看著白悅山道:“這人的身份不能透露,至於為什麼不能透露,你懂。”
他在暗示白悅山。
白悅山愣了半響,難道這是祖師告訴他的?
道門裡的人都曾說過,馬尚峰背後有高人相助,不然他也不可能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升到五品。
可師父為什麼把我去過星宿廊的事情告訴他?
難道師父和他無話不說?
還是他信口胡說,故意詐我?
白悅山手裡依舊攥著琴弦,徐誌穹手裡則攥著中郎印。
在白悅山鬆手的一刻,徐誌穹有絕對的把握能逃走。
可問題是逃到了中郎院之後該怎麼辦?
白悅山隨時也可以追到中郎院去。
這一點徐誌穹早有準備,常德才和楊武都在中郎院等著,白悅山真要追過去,三個人打一個,徐誌穹還真就不怕他。
但徐誌穹不想和白悅山打。
他是來求白悅山幫忙的。
白悅山又問:“你在哪裡聽過這番話?”
徐誌穹道:“這事情,也不能對你說。”
與祖師相關的事情,一個字也不能提起,這確實是祖師當初的叮囑。
當真是祖師讓他來找我的?
白悅山還是有些懷疑,他冷笑一聲道:“這也不能說,那也不能說,你來找我做什麼?”
徐誌穹道:“隻想問白大夫一句話,道門倘若出了敗類,當年還對白大夫有恩,如今這敗類身陷令圄,白大夫救是不救?”
白悅山心頭驟然縮緊,手中的琴弦顫了一下。
在那一刻,他有一種衝動,他想乾脆殺了馬尚峰滅口。
可白悅山終究還是把琴弦放了回去。
他的良知不允許他這麼做。
馬尚峰是他認識的判官之中最特彆的一個。
彆的判官極力擺脫凡塵,卻因凡塵之中諸多顧慮,而畏首畏尾。
馬尚峰卷戀於凡塵,不肯離去,可他眼中沒有顧慮,隻有天理。
這樣的判官,擔得起道門的重任。
白悅山無論如何也不能對他下手。
他把琴弦慢慢放下了。
徐誌穹長出了一口氣,他沒有找錯人。
賞善大夫白悅山。
清澈如水,又深不見底。
他去過星宿廊。
他見過師父。
他是深得師父信任的人。
如果想找一個幫手和徐誌穹一起上星宿廊,殺了那個神秘人,白悅山是唯一的選擇。
白悅山重新調好了琴弦,曲調再度響起,問徐誌穹道:“你來找我,隻是為了試探我?”
徐誌穹搖頭道:“我來找白大夫,是有事相求。”
“你想讓我作甚?”
徐誌穹道:“我想除掉那道門敗類,不知白大夫願不願意幫我。”
白悅山輕歎一聲道:“尚峰,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道門敗類,是什麼身份?”
徐誌穹搖頭道:“不知,我隻知道他修煉了邪道。”
白悅山又道:“你知不知道他為道門立下了多少功勳?”
徐誌穹搖頭道:“不知,我入道時日畢竟不長。”
白悅山點點頭:“你入道的時日確實不長,那人在道門之中扶傾救危之時,恐怕你尚未出世,
尚峰,我不知道你收到了什麼消息,倘若這是你一己之願,我勸你三思後行,
倘若這是祖師之命,請你轉告祖師,悅山受人恩惠,尚未報償,此事恕難從命,祖師有何懲戒,悅山願一肩擔之。”
徐誌穹低下頭,且默默聽白悅山彈曲。
當前的狀況有些複雜,白悅山不肯幫忙。
但他的話已經證實了徐誌穹的推斷,那個困在星宿廊裡的人,的確是判官道的高手,看著白悅山對他的敬意和仰慕,他的身份和地位很可能在白悅山之上。
比白悅山的地位還高?
如果那人還是凡塵之中的角色,那就隻剩下了一種可能。
判官三品——獨斷塚宰!
“那位道門中的前輩,是獨斷塚宰麼?”徐誌穹選擇了直接發問。
他沒再用敗類這個詞,他不想刺激到白悅山。
白悅山笑一聲道:“你連他身份都不知曉,還想殺他?”
“卻說這事情難辦,白大夫也不肯幫忙。”
“我且彈奏一曲,你若聽得出曲牌,我便告訴你他身份。”
“這曲是《芭蕉雨》,我都聽見雨聲了。”
白悅山詫道:“我卻沒說讓你猜這一曲。”
徐誌穹怒道:“堂堂賞善大夫,焉能言而無信!”
白悅山長歎一聲:“罷了,我且告訴你,你猜的沒錯,那人就是道門之中的獨斷塚宰,是判官道在凡間的首領!”
真是獨斷塚宰!
可他說凡間的的首領,這就和湧碌罰惡司長史李慕良所說的有些矛盾了。
徐誌穹道:“在下曾聽說過一州一長史,三州一大夫,一國一塚宰,怎就說他是判官道在凡塵中的首領?”
白悅山沉吟片刻道:“我口誤,能把剛才的話收回來麼?”
白大夫這性情真是率真。
看來這位塚宰和彆的塚宰還不太一樣。
星宿廊裡困著判官道在凡塵的頭號人物!
還能從白悅山嘴裡多套出些消息麼?
“敢問獨斷塚宰姓甚名誰?”
白悅山搖搖頭道:“這卻不能告訴你。”
“你再多彈幾首曲子,我猜猜,猜中了,你便告訴我。”
白悅山冷笑一聲道:“便是讓你猜中一百首曲子,也不能告訴你,尚峰,你走吧,這事情我真不能幫你。”
“總是彈曲也太乏味,白大夫,可否唱上兩曲,讓徐某分辨?”
“你讓我唱,我便唱,你當我是勾欄之中的歌姬?”
徐誌穹歎道:“原本我想好好研習一下歌詠之術,既然白大夫不想指點,那我隻能再去勾欄。”
“且慢!”白悅山喝止徐誌穹,“勾欄那等粗俗之地,哪能學得來正經歌詠?”
“勾欄是粗俗了些,我還是去鶯歌院吧。”
“鶯歌院就不粗俗麼?”白悅山冷哼一聲,“你莫要用我嗜好來拉攏我,這件事情,我委實不能幫你!”
徐誌穹歎息道:“隻是想聽大夫唱上兩曲,難不成還能借這兩曲,害了獨斷塚宰?”
白悅山思量片刻道:“也罷,既是你誠心求學,我指點你兩句也無妨,你且聽仔細,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