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隻巨大的千足馬陸,拖著肖鬆庭在山路上前行。
肖鬆庭昏昏欲睡,差點從馬陸身上栽了下來。
一名怒夫教的軍官在旁邊照料著肖鬆庭,並且提醒周圍軍士小心戒備。
不是戒備身後的追兵,是戒備身邊的蠱族將士。
從幾天前開始,他們看肖鬆庭的眼神越發不對。
丟了六郡之地,蠱族各部的酋長和將領都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,但肖鬆庭給不出任何解釋。
他每天能保持清醒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時辰,和他之前剛剛轉生之時同樣虛弱。
徐誌穹在營地裡看到的肖鬆庭,不是傀儡,也不是假身,那就是肖鬆庭本尊。
他又被徐誌穹殺了一次,隻是他留了後手,撿了一條命,他在西營留了一具軀體,通過轉生之術,又活了一次。
沒有人知道是誰幫肖鬆庭用了轉生之術,但軍中的人都知道,肖鬆庭的處境很糟糕,和蠱族大軍的處境同樣糟糕。
肖鬆庭艱難的睜開雙眼,儘量保持清醒。
他現在很想念隋智,雖然他從未在意過隋智的死活,但他真心需要隋智的保護。
一隻六尺多長的蜻蜓落了下來,衝著肖鬆庭道:“不用往前了,前麵的路口被陽火人占了。”
陽火人,是蠱族對鬱顯生道一脈的稱呼。
蠱族當然也不是自稱蠱族,他們對外自稱鬱人,在鬱顯內部則自稱千炙族。
一名蠱族酋長,名叫雷古,衝著肖鬆庭喊道:“這特麼打一仗,丟了多少地方?這麼多年的家當讓你一下子打光了!肖司徒,你倒是說句話麼,這些天你連個動靜沒有,你是啞巴了還是怎地?”
另一名酋長,名叫牧喬,隨著喊道:“這麼都一天了,飯都沒吃上一口,你倒是說說看,跑到什麼時候是個頭麼?”
居良在旁道:“司徒,前麵有座村子,我們在村裡休整一晚吧。”
居良的處境有些尷尬,他是鬱人,也是蠱族修者,按理說應該向著酋長們說話。
但他還是怒夫教的少司空,不能不顧及肖鬆庭的感受,說話必須百般小心。
肖鬆庭有些猶豫,大軍確實需要休整,但大軍隻要停下來,肖鬆庭擔心鬱顯大軍會隨時追上來。
無論鬱顯皇室還是徐誌穹,他們都不會放過自己。
“你倒是特娘的說句話!”酋長雷古在身後喊道,“今晚在哪裡歇腳?要是特娘的再沒地方睡覺,咱們就各走各路!”
肖鬆庭無奈,下令進村休整。
這座村子叫長蘿村,村子不算小,有五百多戶人家,聽說軍隊來了,村長卡昆從各家各戶搜羅了糧食,恭恭敬敬獻給了肖鬆庭。
怒夫教的士兵吃糧食,但蠱族的蠱士和蠱蟲大部分不吃糧食,他們要吃肉,他們是用血肉喂養出來的。
肖鬆庭叫來村長卡昆,向他要些肉來吃,卡昆有些犯難:“大將軍,我們村子裡養了些雞,一會都送過來,除了這些,沒有肉吃了。”
肖鬆庭笑道:“村長,我是誠心誠意和你好好商量,到了你村子口,我沒讓將士們動過你們一分一毫,連營地都紮在了村子外,這份情誼,你卻一點都看不到?”
卡昆連忙賠禮道:“大將軍,您的情誼,我們牢牢記在心裡……”
居良在旁道:“叫什麼大將軍,叫司徒大人!”
卡昆趕緊改口:“司徒大人,我們是村子是真的沒肉吃了。”
肖鬆庭皺眉道:“我親眼看到有牲口拴在了村口,你卻還騙我?”
卡昆連連搖頭道:“大將,那個,司徒大人,那,那是耕牛,我們村子指望著耕牛活命,司徒大人,你可憐可憐我們窮苦人,給我們留條活路。”
肖鬆庭眼角一垂,換了語氣:“你說的這是什麼話?沒有我們將士在戰場上拚死拚活,哪有你們的活路?
我們打仗是為了誰?不還是為了你們這群窮苦人?現在吃你們幾頭牲口,你們還心疼怎地?將士在戰場上舍命流血的時候,又有誰心疼過?”
村長低著頭,不敢說話。
居良在旁道:“快些去準備牲口吧,還在這等什麼?”
看著村長遲遲不走,肖鬆庭皺眉道:“再若不去,你們村子便算反叛,格殺勿論!”
村長趕緊離去,回到村子裡,挨家挨戶索要耕牛,一名老者死活不肯給:“陽火人都讓他們攆走了,日子本來就過不下去了,沒了公牛,你讓俺們咋活麼?”
村長皺眉道:“看你這話說得,這也不是我要你的牛,是軍爺們要,軍爺們打仗也是為了咱們麼?”
“扯澹!誰求著他們打仗了?誰求著他們來了?陽火人在的時候,咱們什麼時候挨過餓?”
以前蠱族還算寬容,允許生道修者在他們的地界上生活。
等厄星死後,怒夫教掌控了蠱族,為了和陽火族徹底決裂,開始大麵積趕殺生道修者。
七成的生道修者被殺了,餘下的生道修者紛紛逃走,像長蘿這樣的村子,日子越過越艱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