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樂帝輕歎一聲道:“嚴愛卿,你先去龍圖閣歇息片刻,待朕拿定主意,再與你商議。”
嚴安清告退,梁季雄怒道:“昔日陛下說朝堂之中,有怒夫教細作,老夫卻還不信,而今觀之,嚴安清定是細作!”
長樂帝搖了搖頭道:“他不是細作,他此舉是真心為朝廷考量。”
梁季雄愕然道:“陛下,當真要殺了那十餘萬百姓?”
長樂帝搖頭道:“我若任地做了,卻和彭修年口中編造出來的昏君,有什麼分彆?這朝廷卻和彭修年編造出來的朝廷有什麼分彆?”
說完,長樂帝把徐誌穹的書信交給了梁季雄。
書信之中,徐誌穹請長樂帝寬恕運州的百姓,並列舉了三條理由。
其一,朝廷有失察之罪,不能把罪責全算在百姓頭上。
其二,若結下血仇,大宣南境當永無寧日。
剩下一條理由不能說出來,運州百姓知道自己犯下了謀逆之罪,滿心都是恐懼,而今若是將他們殺害,等於啟動了檮杌的降世祭禮。
梁季雄看過書信,長出了一口氣。
多虧誌穹想的周全。
他不光救了運州百姓,也救了大宣。
當夜,長樂帝下詔,謀逆首犯彭修年淩遲處死,從犯三十餘人一並處死,餘者不論。
此外,長樂帝還要籌集一筆錢糧,用於安撫百姓。
嚴安清對此頗為不滿,但內閣現在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,在王彥陽、邱棟才等一批閣臣的堅持下,內閣同意票擬,詔書次日便送往了運州。
行刑前一晚,徐誌穹審問了彭修年整整一夜。
彭修年在受儘折磨之後,將其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來。
出乎意料的是,他的供述竟然和肖鬆庭完全一致。
彭修年沒見過肖鬆庭,他倆沒有串供的可能,為什麼連謊話都編的完全一樣?
難道他倆沒撒謊?
可在邏輯上,他們的供述完全說不通!
次日正午,彭修年被綁在刑柱上處死,何芳集結十餘萬百姓觀刑。
李沙白用九具疊念傀儡,做了一道法陣,讓所有百姓把行刑過程的看的一清二楚,聽的真真切切。
劊子手每割一刀,彭修年等人哀嚎一聲。
觀刑的百姓竟然為之落淚,曾和徐誌穹閒談的老兵哭道:“知府是好人,知府死了,就要輪到咱們了。”
這在徐誌穹意料之中,徐誌穹走到彭修年身邊,小聲說道:“說兩句實話,我讓你少受點苦,先說說,這些年多征的稅賦,都去了什麼地方?”
彭修年被折磨了幾天,意誌早被摧毀了,隻想快點得個解脫,且放聲哭嚎道:“我任知府十三年,多征稅銀五百餘萬兩,兩百萬兩上繳怒夫教總壇,一百萬兩分予州縣同僚,餘下兩百萬兩,分四地藏匿,時才所言,句句屬實!”
一字一句,清晰的傳到了百姓的耳朵裡。
老兵哭訴道:“知府是好人呀,知府……好人,好,好啊……”
他眨了眨眼睛,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徐誌穹又問道:“運州境內的陽火族人,是誰殺的?”
彭修年哭道:“這不是我本意,是怒夫教總壇的命令,我是奉命行事!”
老兵擦了擦眼淚,這次他確信自己沒聽錯。
徐誌穹又道:“把剛才的話,重說一遍,說的仔細些,尤其是那些銀子是怎麼來的,最好一筆一筆說清楚。”
彭修年當真說了。
他把這些年私自征收的稅銀,一筆一筆說了出來。
說過之後,彭修年看著徐誌穹道:“你說給我痛快,可不能食言。”
徐誌穹是個講信用的人,這種事哪能食言。
“按照朝廷的命令,應該淩遲九百刀,你時才說了實話,還說了兩遍,我免你兩刀,八百九十八刀,你看公道吧!”
彭修年喊道:“我還能再說幾遍,你讓我再說幾遍都行!”
徐誌穹搖頭笑道:“兩遍就夠了,接著行刑!”
劊子手上前割了一刀。
彭修年哀嚎一聲。
百姓們沒再哭泣。
一直割到最後一刀,再沒有一個百姓流過眼淚。
彭修年死了,三十多名同謀一並淩遲處決。
該殺的都殺光了,恐懼再次湧上百姓們的心頭。
他們覺得該輪到他們了。
徐誌穹站在高台中央,大聲喊道:“知道我是誰麼?”
台下鴉雀無聲。
他們確實不知道這人是誰。
“我是徐誌穹!”
眾人議論道;“他是什麼窮?”
“蒼穹的穹!”
眾人低語道:“他說蒼什麼窮?”
“我是大宣的運侯,我的食邑就在運州,我以運州之侯的身份告訴你們,朝廷已經下了命令,恕你等無罪!”
百姓瞪圓了眼睛看著徐誌穹,他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。
徐誌穹準備了一番康慨激昂的演講,先細數彭修年等人的罪狀,再細數怒夫教的惡行,再細說朝廷的新政,然後重點說一下運侯的英勇事跡。
可話到嘴邊,徐誌穹隻說了一句:“你們受苦了,各自領些糧食,領點銀子,回去過日子去吧!”
百姓們繼續盯著徐誌穹,他們相信這絕對不是真的。
徐誌穹轉身離去,在陽光的映襯之下,身影顯得十分高大。
不能說話,一句也不能說。
走穩一些,每步都要走得穩。
功勳煉化!
不行,要站不住了。
這次的數量很龐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