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到底是衝著洪華霄來的,還是衝我來的?
這個問題,洪華霄也曾想過:“袁成鋒應該不是衝著你來的,你是宣人,他不好找你的下落,
但我是千乘人,縱使死過一次看,也是千乘人,他通過神機眼,是能找到我的。”
神機眼!
徐誌穹皺眉道:“據我所知,神機眼隻能探查判官的下落。”
這是神機校尉應歸宗的供詞。
洪華霄搖頭道:“這點我敢保證,神機眼不止能查判官,任何道門都能查得到,我在北境行事還算隱秘,可一直躲不開神機眼,千乘人隻要留在千乘國,這輩子都躲不開神機眼。”
神機眼能終身鎖定千乘人?
看來這神機眼必須除掉。
“你見過神機眼麼?”
“沒見過,”洪華霄搖頭道,“我爹得知我是魅妖後,對我處處防備,我隻知道神機眼在神機司。”
徐誌穹微微點頭:“在神機司,就好辦多了!”
……
回到玉瑤宮,天色已經大亮,徐誌穹去找李沙白和何芳,把昨夜和混沌修者交手的事情告訴給了他們兩個。
何芳趕緊給徐誌穹檢查了身體,確係徐誌穹沒有中了其他技能,立刻把殘留的閉目和塞聽之技清理乾淨了。
徐誌穹感覺眼前被揭掉了一層棉布,耳朵裡被拔出了兩團棉花,整個人神清氣爽。
待問起昨夜一戰的細節,李沙白思量片刻道:“你是說交手的一瞬,便中了閉目塞聽之技?”
徐誌穹點了點頭。
“在此之前,卻沒覺得有異樣氣機侵入經脈?”
徐誌穹又仔細回憶了一遍。
他用千斤龜鉤住那人的身體,那人才開始用氣機反抗。
從他反抗,到徐誌穹失去視力,一共隻有三吸時間,在此之前,確實沒有感受到異樣氣機。
“三吸時間,使用閉目和塞聽之技?”何芳連連搖頭道,“徐大哥,你這話我無論如何是不信的,就是我娘也沒有這樣的本事。”
在很多關於無常道的傳聞之中,閉目和塞聽之技,是用在自己身上,為了防止被視覺類技法和聽覺類影響的手段。
可實際上,閉目塞聽也可以用在對手身上,隻是這手段太不實用,閉目塞聽之技用在自己身上,和用在彆人身上,在時間上有極大的分彆。
何芳想把閉目之技用在自己身上,半吸足矣。
若想用在彆人身上,得通過李沙白的畫術輔助,施法一次,得用一炷香的時間。
一炷香和三吸的概念相差甚遠。
就算是何水靈出手,至少也要五十吸時間,
這五十吸時間,何水靈不能使用其他技法,不能與對方近身搏戰,不能隨意調動氣機,比個木樁強不了多少。
在實戰之中,除非對手站定給她打,又或者有一個強力的幫手能直接幫他控製住對手,否則閉目、塞聽之技,幾乎沒有施展在對手身上的可能。
可徐誌穹昨夜遇到的袁成鋒,出手過程不到三吸,這就另當彆論了。
李沙白沉默良久,說出了那句俗語:“混沌無三品,三品倒乾坤,三吸就能施展如此棘手的技法,運侯,你遇到了不得了的人物!”
徐誌穹點點頭道:“這敵手確實不好對付。”
李沙白歎道:“若是在宣國,李某就是拚上這條性命,也得把這人鏟除,但在這夜郎國,這事情李某卻不好插手。”
徐誌穹一怔:“李畫師對夜郎國人有偏見?”
“這卻算不上偏見,我是宣人,但凡對夜郎國有些知曉的宣人,對夜郎國都厭惡不已。”
徐誌穹笑一聲道:“他們是愚頑了些。”
“何止愚頑,”李沙白搖頭道,“今晨我去集市,遇到個賣菜老嫗,因未經集市私自售賣,被人收了菜筐,吊起來打,
我救了那老嫗,給了她兩吊錢,她千恩萬謝問我名姓,我隻說我是宣人,再沒多說,
誰知轉過街角,那老嫗就跟彆人說我壞話,說宣人錢多,也不說多給她一些,給了她這錢,也是帶著不可告人的心機,說他們夜郎人吃苦受窮,都是宣人所害,這種人,卻不遭人憎恨?”
徐誌穹點了點頭,這確實是夜郎人的特點,他們對宣人有一種莫名的仇視。
李沙白又道:“你或許覺得,一個老嫗而已,夜郎人並非個個如此,李某來過夜郎國十幾次,救過上千人,當麵千恩萬謝,背後指指戳戳,幾乎無一例外,夜郎人的根性便是如此!”
這點徐誌穹也讚同。
端起碗,夜郎人可以坦然吃肉。
放下碗,夜郎人可以從容罵娘。
忘恩負義也是他們的特點。
“不光百姓如此,朝廷更是如此!”李沙白道,“昔日,夜郎國遭災,我從鬱顯國買了十船糧食,送到了夜郎國,夜郎官府收了糧食,從我這裡先收了一筆稅銀,我說這糧食不是賣的,是送的,他們說隻要船靠了岸,就得交稅,
稅我交了,官府把糧食收了,轉手高價賣給了百姓,百姓看著糧食買不起,回頭還罵宣人使壞,不給他們糧吃!
百姓買不起糧,官府隨即把糧食送給了圖奴,圖奴還要精挑細選,給夜郎國退回了兩船,就這兩船糧食,夜郎國也沒施舍給百姓,直接倒進了大海,夜郎人還跟著叫好,說這是掙回了千乘的臉麵,你覺得夜郎人還有救麼?”
徐誌穹沉默許久,抬起頭道:“許是不好救了,但還是要救的。”
李沙白歎道:“若是一兩個人,救了卻也不難,可萬萬千千夜郎人,都是如此!”
徐誌穹點點頭道:“若是一兩個人,救不了也就罷了,可這萬萬千千的人,終究得活著,像人一樣活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