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福縣知縣陳恩澤站在神機司大營門口,等著見神機司副樞首呂作慶。
呂作慶不願見他,直接派一名校尉打發他離去。
“陳知縣,樞首大人正和眾人集議,你改日再來吧。”
陳恩澤即刻告退。
沒見到呂作慶,也不算什麼丟人的事,呂作慶是從一品大員,陳恩澤隻是個知縣,副樞首能派人出來回個話,已經算是給足了麵子。
彆說是陳恩澤,昨日知府大人前來,也沒見著呂作慶。
其實見與不見都無妨,主要是不能差了禮數,今日沒機會獻禮,明日再來就是。
呂作慶現在真沒心思見客,自從來到百福縣,何青葉的影子沒見著,部下死了倒是死了十幾個。
“這是單樞首給我送來的書信,”呂作慶拿著書信,環顧眾人,“單樞首讓我多加小心,你們自己好生考量,單樞首此舉是何用意?”
眾人低頭不語,呂作慶問道:“賀上卿,你說單樞首此舉何意?”
上卿賀守範施禮道:“單樞首致書,是為提醒我們多加防備,那妖女狠毒奸滑,我等確實應當……”
呂作慶一拍桌子,喝一聲道:“賀守範,枉伱身負上卿之職,連這話外之音都聽不出來,卻不怕旁人笑你癡蠢?”
賀守範趕緊磕頭:“卑職愚鈍,卑職知罪。”
他真愚鈍麼?
賀守範當然聽得出話外之音,但單樞首的想法不該由他去議論。
以當前的局麵來看,呂作慶若是抓不住何青葉,憑白折了這麼多人,回去肯定得領罪,跟他一並出征的所有人,都逃不開乾係。
若是再因為背後擅自議論樞首,二罪並罰,這一輩子隻怕都沒機會在神機司翻身。
眾人全都低頭不語,急得呂作慶破口大罵:“我召爾等前來集議,卻無人能獻一計一策?渾渾噩噩,屍位素餐,神機司留你等何用?”
王應和按捺不住,還是開口了。
他知道自己說話沒什麼分量,可呂作慶對他有知遇之恩,而且呂作慶也真心想給他立功的機會。
“樞首大人,屬下有一計,何青葉雖狡黠,終究勢單力薄,所用戰法,無非於暗中偷襲落單軍士,
今夜,我遣兩名校尉做餌,故意在營外單獨巡哨,引何青葉出手,
我等則於暗中埋伏,待那妖女現身,便用神機羅網將之生擒。”
一名校尉在身後暗自頷首,沒想到這神機司裡還有會打仗的人。
這名校尉名叫裴向儒,昨夜出營解手,被楊武用陰氣所殺,做成了血肉傀儡。
楊武跟常德才學過附身之術,且附在這傀儡之上,進了中軍大帳,和眾人一起商議戰術。
王應和這套戰術還算不錯,如果不是被楊武聽到了,夏琥和何青葉還真有可能上當。
但樞尉魏宗漢對此頗為不滿:“我軍折損十餘人,如今還要再送兩名校尉作餌,王少卿,你是真把神機兒郎的性命當做兒戲麼?”
王應和不吭聲了,這早就是他預料之中的結果,無論他說什麼,魏宗漢似乎都不滿意。
呂作慶道:“魏樞尉,你有何高見?”
魏宗漢道:“豈敢豈敢,樞首大人,我軍開局不利,急需一場大勝,重振士氣。”
“大勝?抓不到何青葉,勝從何來?”
魏宗漢道:“妖婦何青葉,在百福縣肆意出沒,尤其是在泥籠村,殺了錦繡筆吏鄭德良,一村之民竟無人過問,足以可見,村中定有妖婦同黨。”
呂作慶點點頭;“且繼續說來。”
魏宗漢道:“而今何青葉行蹤難測,我軍理應任命主將,再點選軍士,先去泥籠村抓其同黨,嚴加審訊,查明賊首之下落,再將賊寇一網打儘!”
楊武聞言,心下啐了魏宗漢一口。
這就是他所謂的大勝,翻譯過來,就是殺良冒功!
呂作慶思量半響,轉臉看向眾人:“諸公以為此計如何?”
眾人依舊不作聲,殺良冒功這種事,雖然在千乘國並不罕見,但說起來,也實在不光彩。
呂作慶看向了王應和。
王應和低著頭道;“屬下聽從樞首大人吩咐。”
殺良冒功,王應和也曾做過,這辦法能向上頭交差,但不解決問題。
可解不解決問題又能如何?人微言輕,隻管聽命行事就是了。
上卿賀守範又開口了:“此計雖好,隻怕會打草驚蛇,何青葉得知黨羽被抓,日後行事卻更加小心,再想尋其蹤跡,隻怕難上加難。”
楊武聞言險些笑出來。
你等做了這麼大陣仗,在樹林裡紮了這麼大一座營盤,卻還說什麼打草驚蛇?
莫說是蛇,就算是龍也讓你驚動了。
這人看來是真的癡蠢。
魏宗漢歎道:“戰局如是,卻不能顧及許多,縱使賊首逃脫,能將其餘賊眾儘數捕獲,十餘名同僚之血,也不曾白流。”
這話聽著悲壯,翻譯過來卻更加無恥,意思就是,縱使抓不住何青葉,多殺幾個平民,也能把損兵折將的罪過抵消過去。
賀守範道:“屬下以為,此事最好和本地州縣先行商議,再做處置。”
魏宗漢冷笑道:“和他們有什麼可商議?泥籠村勾結妖邪,殘害忠良,州府、縣衙都有失察之罪,甚至有同謀之嫌!”
這帽子扣的好!先封口,再封喉,完全不給對方申辯的機會。
賀守範搖頭道:“樞尉大人,都是同僚,這梁子可不能結死。”
楊武心下嘀咕,這蠢人怎麼還想著和稀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