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誌穹殺了袁成鋒,為洪華霄報了仇,洪華霄一直沒有機會道謝。
“且說了多少次,我不喜歡看人下跪!”徐誌穹上前將洪華霄扶起,“若是真心道謝,先給我沏杯茶來。”
洪華霄吩咐弟子沏茶,常德才在茶杯上叩打了三下,看到這茶藝,洪華霄隨即陷入沉默。
此前劫了五百萬銀子,常德才為眾人沏茶慶功,徐誌穹就留意到了這一點。
“殿下,你認得這茶藝。”
洪華霄沉吟片刻道:“這事情,原本不打算提起,我父親繼位當年,便將我驅逐至北境,臨行之時,曾為我倒了一杯茶,他也在茶杯上叩打了三下,那杯茶湯甚是香醇,用的便是這般茶藝。”
徐誌穹喝過洪俊誠的茶,洪華霄也喝過。
徐誌穹當時就覺得茶藝特殊,而今看來,這卻不是偶然。
“在你父親登基之前,從未給你沏過茶麼?”
洪華霄思忖半響道:“父親登基之前,待我還算寬和,也曾與我一起飲茶,卻不見有這般茶藝,倒是我祖父在位時,曾叫我一並飲茶,我好像也見過類似的茶藝……”
這茶藝是洪俊誠的特征之一。
準確來說,是初代神君遮掩不住的特征。
問題也隨之而來,身為神君,給彆人沏茶,本來就是違反禮數的事情。
為什麼洪俊誠會把這茶藝顯露出來,為什麼他遮掩不住這一特征?
難道這茶藝是洪俊誠獨創的,他忍不住要賣弄出來?
他是當了七百多年神君的妖人,怎會賣弄這種事情?
除了洪俊誠,還有誰掌握了這門茶藝?
常德才的茶藝,是殘柔星宿教的。
殘柔星宿和初代神君又是什麼關係?
又和洪華霄閒敘片刻,徐誌穹起身告辭。
等離開大宅,徐誌穹對常德才道:“下次見了殘柔星宿,且轉達一句,就說我想拜見她老人家。”
常德才大驚失色:“主子,這事情可戲謔不得。”
徐誌穹搖頭道:“我沒有戲謔,隻有滿心誠意。”
常德才神情嚴肅,且小心問一句:“主子想見星宿,卻為何故?”
“向她老人家詢問一位舊人。”
“主子可千萬記下,若是真見了星宿,這句老人家可萬萬說不得,祖師最恨彆人說她老。”
徐誌穹一怔,點點頭道:“還有什麼需要留意的地方,你且一並告訴我,順便把這茶藝教給我。”
常德才眉頭微蹙,些許為難神情掛在臉上,卻顯得更加嬌美:“主子要學,奴家定是願意教的,隻是這手段,和我道門的技法有些關聯,您未必學得會。”
“能學個兩三分就好。”徐誌穹對自己很有自信。
常德才細心教了半日,兩人共沏了二十二壺茶水。
誠如老常所說,這茶藝不好學,不懂點指穿心的技法,很難領悟其中的精髓。
以此看來,這項茶藝,應該是宦官的專屬,大概率是殘柔星宿獨創的,然後通過某種機緣,傳授給了初代神君。
初代神君或許是受了殘柔星宿的影響,導致他經常會向彆人展示這項茶藝,因而成了他遮掩不住的特點。
但這裡還有問題。
洪俊誠也不是宦官,為什麼他能夠掌握這項茶藝?
邏輯上還是說不通!
天色已晚,徐誌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讚歎道:“還是你沏的茶湯最好喝。”
常德才搖搖頭道:“主子莫要笑話奴家,奴家隻會這點小手段,若說最好喝,卻是折煞奴家了。”
徐誌穹一笑:“那你說誰的茶湯最好喝?”
常德才思索半響道:“若隻論奴家喝過的茶水,應該是李七茶坊。”
徐誌穹點點頭:“終究還得找他。”
……
李七茶坊之中,李沙白正在作畫,門人來報:“運侯求見。”
李沙白看了看眼前的兩名女子和一名男子,問道:“你們怕生人麼?”
三人搖了搖頭,李沙白一笑,繼續作畫道:“請運侯進來。”
徐誌穹進了畫坊,看到眼前的真人實景,他沒有作聲,且坐在一旁,看著李沙白作畫。
待畫卷完成,三人離去,李沙白趕緊為徐誌穹沏了杯茶:“運侯,適才畫意正濃,實在難停筆墨,恕李某失禮。”
“剛才那個筆墨,的確是挺濃的,尤其是那個墨汁,越磨越濃!”
徐誌穹連聲讚歎,也給李沙白倒了杯茶,隨即用手指,輕輕叩打了茶杯三下。
李沙白一怔,臉上有些驚喜。
他也認得這茶藝!
看得出來,李沙白很喜歡這茶藝!
可等端起茶杯,抿了一口,李沙白搖了搖頭:“恕李某直言,這茶藝,運侯還未得精髓。”
徐誌穹隻學了一點皮毛,離精髓還差得遠,他問了一句:“畫師可得其中精髓麼?”
李沙白搖了搖頭:“這茶藝須將氣機集結於指尖,運轉流暢,收發自如,且分寸還要精準,李某實在把握不住其中的要義。”
徐誌穹問道:“不知何人能把握這要義?”
李沙白將茶水一飲而儘,輕歎一聲道:“我一位摯友,難得的摯友,將這茶藝學得爐火純青。”
這位摯友是誰?
徐誌穹的耳朵豎了起來:“恕徐某冒昧,敢問畫師,難得二字作何解?”
李沙白默然良久,神情頗為癡醉道:“義結金蘭是他,知己紅顏也是她,廝殺鏖戰是他,同床共枕還是她。”
說話間,李沙白看了看徐誌穹:“這等摯友,卻非難得?”
徐誌穹神情有些迷茫:“這位摯友的功能,咳咳……這位摯友的情誼,居然這麼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