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艘旗艦,兩艘戰船,離開了禦海城。
船隊在海上走了半個月,到了“亂風道”,海長蟲宋景隆吩咐船員將風帆收了起來。
三艘船都是帆船,把風帆收了還怎麼走?
這就要看經驗了。
“亂風道”,是一條有名的航道,在這個時節,這片海域上風向極為混亂,三五日間,可能一絲風都沒有,一旦起風,一個時辰之間,風向可能連變七八次,完全不可預測,靠風行使,每天走不了多遠,還極有可能偏航。
可收了風帆,船靠什麼動力前進?
靠海流。
“亂風道”的海流自東向西,又快又穩,宋景隆憑著經驗把船隊帶上了亂風道,接下來船隊將順流而行,不到十天,就能抵達大宣。
這兩日天氣甚好,沒風也沒雨。
梁玉瑤站在甲板之上,雙眼不時往大宣的方向眺望。
雖然回到大宣之後,梁玉瑤很可能要進蒼龍殿。
但進了蒼龍殿也無妨,經過這麼多天斟酌,梁玉瑤也想通透了。
蒼龍衛的生活肯定不如玉瑤公主那麼奢侈,但聖威長老對梁玉瑤甚是疼愛,肯定不會讓她吃虧。
至於不婚的事情,梁玉瑤原本也不願嫁人,否則到了這個年紀也早該出嫁了。
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是紅衣閣,她若去了蒼龍殿,也不知這群人該如何處置。
不過她也不需要太擔心,徐誌穹已經給她出了主意,回到京城,徐誌穹會儘量向粱季雄爭取,保留梁玉瑤閣主的身份。
如果實在保不住,就把紅衣閣並入青衣閣之中,有徐誌穹照應,皇城司絕不會虧待她的屬下。
在甲板上待了一天,梁玉瑤一直盼著船能走的更快些。
可海上缺乏參照物,到底船走的快還是慢,梁玉瑤也無從推測。
次日午後,徐誌穹和尉遲蘭在甲板上研習武藝,尉遲蘭升了六品,武藝精進了不少,在滿身便宜被占儘之前,勉強能和徐誌穹支應兩招。
兩招過後,桃子和良心任憑揉捏,再無還手之力。
兩人研習累了,且在海中捕魚,今天收獲頗豐,接連捕來七八條,廚娘烹煮好了魚,獻給公主一條,梁玉瑤吃過,連連稱讚道:“這魚鮮美,是千乘國的青葉魚吧?”
“是青葉,”徐誌穹道,“這附近海水裡,青葉魚特彆的多。”
梁玉瑤一怔:“昨天吃的不也是青葉魚麼?”
“昨天也多……”徐誌穹愣了片刻,轉臉看向了宋景隆。
青葉魚十分稀少,在茫茫大海之中,能找到一處青葉魚紮堆的地方,絕對是運氣。
可船隊行駛了一天一夜,還能找到青葉魚紮堆的地方,恐怕就不是運氣這麼簡單了。
徐誌穹懷疑這艘船根本就沒動地方。
宋景隆神情緊張,從清晨開始,他一直用羅盤和風標判斷船的位置和航向,他也懷疑船沒動過地方。
這事情自然不敢和公主說,他把徐誌穹叫到船艙之內,壓低聲音道:“運侯,我在海上行船三十餘年,千乘和大宣之間往返多次,航向之上,從未失手!”
徐誌穹點點頭道:“我信得過你,且說當前是什麼狀況?”
宋景隆道:“我昨夜對著星辰算過位置,咱們所處之處,正是海水流向大宣之處,這船應該順著海流走,可我覺得咱們這船似乎沒動地方,這片海似乎不流了。”
徐誌穹聞言,一股寒流從脊背湧進大腦,整個人瞬間緊繃起來。
“你是說海水不流了?”
宋景隆神情糾結道:“我今晚再對著星辰好好看看,若船還是不動,這條海流當真就不流了。”
徐誌穹臉色慘白,倒退兩步坐到了船艙裡。
宋景隆趕緊上前道:“侯爺,您彆著急,就算海流不動了,咱們換個航道也能走,最多再走一個月,肯定將公主和侯爺送回大宣!”
宋景隆很有把握,可徐誌穹的神色不見好轉。
他擔心的不是回大宣的問題,就算船真走不了,用陰陽法陣也能把眾人送回去,無非是他在京城和船隊之間多跑兩趟。
他現在擔心的是另一件事。
這一方海水不流了。
窮奇曾經說過的,當一方大海不再流動,就證明大災將至!
這大災到底指的是什麼,窮奇沒說清楚,隻說這一方大海,和宣國的疆域相當,一旦不再流動,徐誌穹必須要離開千乘國,也不能去宣國,否則就算薛運來了,也救不了徐誌穹。
徐誌穹認為大海絕對不會停止流動,這事情實在太無稽,他也沒放在心上,事後也沒向窮奇追問。
而今這片大海當真不流了?
那我怎麼辦?
而千乘國已經出來,大宣還不能去,我還能去哪?
“阿窮,阿窮,大海不流了,你出來說句話!”
窮奇沒回應。
經曆與怒祖一戰,窮奇的狀況跌落至穀底,陷入了極深的沉眠,徐誌穹幾次呼喚,都叫不醒他。
要不我乾脆先回罰惡司避上一段日子。
想是這麼想,但去了罰惡司,徐誌穹是安全了,整整這三船人該如何是好?
而且問題還不止在這三船人上,大宣和千乘兩國都可能遭到牽連,兩國甚至有可能遭到滅頂之災。
如何阻止這場大災?
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麼?
先冷靜下來,先要確認一件事,是整個大海不流了,還是這一條洋流不流了?
按照徐誌穹前世學過的知識,洋流會出現改道的狀況,許是宋景隆熟悉的洋流突然改道了。
當晚,宋景隆觀星,發現船隊位置確實沒有改變。
趁著起風,他即刻下令,張起風帆,向南調整航線。
在亂風道上改變航線,且得看行船的功夫。
醜時起風,一直吹到卯時,三個時辰之間,按照徐誌穹的推斷,風向變了二十二次,梁玉瑤嚴重暈船,連黃水都吐乾了。
到次日黃昏,宋景隆駛出了亂風道,換了另一條航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