鄒順達道:“德安一直是個九品差官,俸銀單薄,也置不起宅子,還在他那小院裡住著,侯爺可千萬彆嫌棄。”
“說什麼嫌棄,”徐誌穹輕歎一聲,“德安這些年過的苦,我也不知情,本該接濟一些的。”
鄒順達點頭道:“我在這廂,替德安謝過運侯。”
兩人進了劉德安的臥房,劉德安麵無血色躺在床上,一張奇醜的臉,又添了幾分憔悴。
他還在京城。
難道在淵州指揮作戰的不是他?
這可未必,難說這廝學會了什麼手段。
徐誌穹坐在劉德安身邊,殷切問道:“德安,這是生了什麼病?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?”
劉德安嘶啞著聲音道:“去吉慶班,去多了,得了臟病。”
說完,劉德安攥住了徐誌穹的右手。
徐誌穹發現劉德安的手上滿是膿瘡。
劉德安長歎一聲道:“誌穹啊,書院裡的事情,是我對不住你,你不要和我計較了。”
“都過去了。”徐誌穹把右手抽了回來。
劉德安又攥住了徐誌穹的左手:“誌穹啊,醫官說我時日不多了,下邊都爛沒了,身上也爛了好幾塊,估計就這幾天的事,等我入土那一天,你可得來呀!”
“來,肯定來!就算我人到不了,禮也能到!”
“這禮,我怕是還不上了。”劉德安捂著嘴咳嗽幾聲,咳出一口膿血,吐在了在手心上。
他又來抓徐誌穹的手,徐誌穹起身道:“德安,你好生靜養,等過些日子我再來看你,今天也沒帶東西來,我且送你一盞燈籠,
你可彆小瞧了這燈籠,既然是我送的,隻要是我徐某的朋友,都得給你幾分麵子。”
徐誌穹把燈籠插在了劉德安的門楣上,趕緊找地方洗手。
待徐誌穹走後,劉德安又伸手抓向了鄒順達:“主事大人……”
鄒順達一動不動,且由著劉德安滿是膿瘡的手,抓著他的衣裳,抓著的手臂,在他臉頰上輕撫:“主事大人,德安對你忠心耿耿,你可不能辜負了德安。”
鄒順達神情木然,連連點頭道:“為師不會辜負你,為師等你好起來,共享富貴。”
一滴滴膿血,順著劉德安的手臂,滑進了鄒順達的嘴裡。
……
離開了劉德安的院子,徐誌穹隨即去了兵部,看到了淵州軍繳獲的幾件軍械。
彆的不用看,光是兩枚箭鏃,徐誌穹就看出了端倪。
這箭鏃工法非常奇特,兩邊有刃口,刃下有短鉤,短鉤不對稱,左邊一個,右邊兩個。
一旦中箭,傷口極深,直接能釘在骨頭上,還不能輕易拔出來,否則連骨帶肉能鉤下來一大片。
就是有好醫官,想把這箭鏃拔下來,也得費不少力氣,箭鏃左右得區彆對待,所用刀法、手法、縫合法都不一樣。
在戰場上,中了這種箭,百夫長以上的軍官或許能得到上等醫官救治。
若是換了尋常軍士,要麼等死,要麼將遭遇嚴重傷殘,說直接些,就是一支箭能讓一名士兵喪失戰鬥力。
這麼精良的箭鏃,若是再配上了矢無虛發之技……
徐誌穹就快找到淵州軍戰敗的原因了。
徐誌穹的確隻在千乘國見過這類箭鏃,而且隻在兩個地方見過。
一處是在禁軍,千乘國唯一有戰力的軍隊。
另一處是越枝峰,袁成鋒用來藏家當的地方,洪振康當時雇傭遊刀靈正則等人強闖越枝峰,在活屍之中艱難廝殺,最終幫徐誌穹開了道路。
越枝峰的家當最終全落到了徐誌穹手裡,其中就包括三百多萬銀子、一些軍械和一頁怒祖錄。
在軍械之中,徐誌穹就曾發現類似的箭鏃,袁成鋒的家當十分豐厚,銀兩和軍械分彆留在五個據點,但徐誌穹隻探查了兩個據點,沒探查另外三個。
當時徐誌穹不得空閒,沒想到這三個據點最終還是留給了袁成鋒。
袁成鋒原本用來對抗洪俊誠的銀子和軍械,而今都落在了怒夫教的手裡。
不過這樣也好,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情,袁成鋒就是怒夫教眾的將領,徐誌穹終於找到了他的下落。
他準備先去戰場看看這位老朋友。
至於劉德安,徐誌穹能看出來他有問題,但看不出來問題在哪。
殺了他不難,就算袁成鋒附體,徐誌穹也有把握殺了他。
但現在還不是時候,從劉德安身上,徐誌穹想看出袁成鋒下一步的謀劃。
徐誌穹即將離開兵部,正巧遇到了兵部尚書方世臣。
方世臣當年參加過北征,兩下寒暄幾句,徐誌穹向他問起了一件事:“你認得徐勇仁這個人麼?”
方世臣一聽,知道這是徐誌穹的父親,趕忙回應道:“令尊當時不在我軍中,與他相熟的,至今還能叫上名字的,我記得還有兩個人,一個是隋……”
他想說隋智,轉而又把這人繞開了:“是我記錯了,應該隻剩下一個人,那個人是鎮國將軍紀騏。”
 本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