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。
那裡,是一片低矮的,幾乎快要完全垮塌的破舊廠房。
我的腳步,沒有絲毫停頓。
“帶路。”
聲音不大,卻讓洪建發的身體,又是一陣劇烈的哆嗦。
“大師……我……我真的不行了……”他哭喪著臉,指了指自己還在滴水的褲襠,“我腿軟……”
我懶得再跟他廢話。
我直接走過去,一把揪住他的後衣領,像是拖著一條死狗,朝著那片破舊廠房走去。
他那兩百多斤的身體,在我手裡,輕得像一片紙。
當然,這是錯覺。
是我體內殘存的,那最後一絲“天工”之力在支撐著我。
我知道,一旦這股力量徹底耗儘,我可能連站都站不穩。
但我必須去。
吳德的死,像一根毒刺,紮在我心裡。
那個“生樁”邪陣,隻是一個結果。
我要找到源頭。
我要把那個該死的黑水上人,連同他所有的根基,一點一點,全部從這片土地上,挖出來!
“陳小七!”
林婉快步跟了上來,臉上寫滿了擔憂和焦急。
“你現在的狀態很差!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!你需要醫生!”
“醫生?”
我腳步不停,頭也沒回。
“醫生能治得了這裡的病嗎?”
“我們已經報警了!支援馬上就到!這裡的一切,都會有法律來處理!”她試圖拉住我。
我輕輕一甩,就掙開了她的手。
“法律?”
我終於停下腳步,轉過頭,看著她。
“林警官,我問你。”
“法律,能讓吳德活過來嗎?”
一句話,讓林婉瞬間啞口無言。
她的嘴唇動了動,眼眶裡再次泛起水霧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是啊。
法律不能。
我看著她,聲音裡不帶一絲感情。
“從現在開始,這裡的事,我接管了。”
“你,還有你們的法律,要麼在旁邊看著,要麼就離遠點。”
“彆礙事。”
說完,我不再理會她臉上的震驚和無措,拖著半死不活的洪建發,繼續前進。
霸道?
或許吧。
但在吳德被吞噬的那一刻,我心裡那點對規則的敬畏,就跟著他一起,被埋進了那個深坑。
我泥瓦匠一脈,行走陰陽。
敬的,是天地。
守的,是規矩。
而現在,有人壞了我的規矩。
那我就要用我的方式,十倍、百倍地,討回來!
汽車修理庫的門,早就爛掉了。
我一腳踹開擋在門口的幾塊破木板,一股濃重的,混雜著機油、鐵鏽和塵土的黴味,撲麵而來。
但這股黴味之下,還隱藏著另一股氣息。
一股沉澱了十幾年的……怨氣。
這股怨氣,和“生樁”邪陣那種暴戾的煞氣完全不同。
它不凶。
它隻是……悲傷。
像是無數人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,日複一日,年複一年地哭泣、絕望、歎息。
最後,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隻剩下麻木的,刻入骨髓的,永不消散的悲傷。
我鬆開手,洪建發立刻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門口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,再也不敢往裡走一步。
我獨自一人,踏入了這片黑暗。
修理庫裡,一片狼藉。
生鏽的汽車零件、破敗的工具台、倒塌的貨架……月光從屋頂的破洞裡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