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南溪一語中的。
他有些不知所措,目光在姨祖母與嫡母之間左右閃躲,最後一把將條桌上的靈牌抱入懷中,低頭不語。
謝晏眉心跳了跳,這已是她第三次提起自己被罵奸臣,語氣中甚至有些......幸災樂禍?
“住口!你算什麼東西,敢借他人之口在此辱罵相公!”林老夫人見孩子服軟,不由得氣急敗壞,操起茶杯便往楚南溪身上砸去。
楚南溪豈會束手就擒。
她一個閃身躲開,茶杯將身側的劉嬤嬤砸個正著,身上潑濕一片。
“來人!給我抓住她,打死這不敬夫君的......”林老夫人還在尖叫,謝晏一撩袍子,抬腿進了花廳。
“郎主來了!”
一時間,喧鬨儘散、落針可聞。
“墨陽,”謝晏徑直走向圓桌主位坐下,“把李氏牌位送回東廂小室,再有人敢擅自移動,家法打死。
劉嬤嬤以下犯上、不敬主母,拖出去杖二十,即日送去西莊。”
“啊?老太君、老太君救我!”劉嬤嬤慌了手腳,離了林老夫人,她還哪來那麼多油水,如何作威作福?
“表哥,事情不是......”一直沒開口的李茵茵見謝晏臉色不對,搶先上前解釋。
謝晏一抬手,製止了她:
“大家都入座吧。府中大喜,官家賜下禦酒‘藍橋風月’,這酒是崔皇後娘家崔府所釀,青臨,今日也準你破例飲一杯。”
李茵茵隻得扶住驚魂未定、臉色煞白的母親,再次打圓場:
“這就是娘的不對了,表嫂又不是故意不敬夫君,也值得娘這樣動氣?快入席吧,表哥表嫂的好日子,又有官家禦酒,我給嫂子多敬兩杯。”
說話間,她就把老娘往謝晏右手邊的座位上扶。
可謝晏用指尖點了點旁邊桌麵,語氣不容置疑:“夫人請入座,姨母往旁邊挪一挪。”
楚南溪有些愕然。
明明他從昨晚開始,對自己就沒好臉色,這會兒倒是給足自己麵子。
李茵茵朝正要張嘴的母親微微搖頭,扶著她在楚南溪旁邊坐下,可她心中暗驚:
表哥沒成親之前,都是大公子坐左邊,母親坐右邊,自己坐母親旁邊。
不是說,表哥大婚之日都沒留宿、又很討厭新娘子嗎?昨晚還讓劉嬤嬤拿熱水去搓她的臉。
表哥他到底......
李茵茵滿腦子亂七八糟理不出個頭緒,抬頭卻看見謝晏正親自給楚南溪倒酒,眼珠子都快要崩到林老夫人臉上。
“酒滿敬人,今日,某就借這杯酒,為姨母和臨兒給夫人道個歉。”謝晏說得很自然,完全沒有書中清冷權臣的樣子,
“請夫人滿飲此杯。”
楚南溪又不是傻子,趕緊就坡下驢,端起酒杯回敬:
“孩子還小不懂事,心疼親娘也是正常,臨安府連幾十萬北人都容得下,我還能容不下一個孩子?哪值得相公專門道歉。”
“你值得。”
謝晏眼裡沒了昨夜淩厲,看著他的側臉,楚南溪這才發覺他很年輕,根本不像史書裡寫的“三十為相”。
可他又有個十歲的兒子......嗯,是顯年輕。
“在看什麼?”謝晏並不與她對視,給她碗裡夾了塊蝦仁,“茶炒蝦仁,你嘗嘗,是用今年早春茶炒製,也不知相府的菜合不合你胃口。”
這下,連謝青臨都能覺察出不對勁:
爹爹何時用膳說那麼多話,還會給人夾菜?
“嗯嗯,挺好吃的,我不挑食。”楚南溪不知彆人想什麼,她早餐沒吃,現在隻想填飽肚子。
謝晏沒再動筷子,隻沉默的飲了幾杯酒,似乎在等著她吃飽。
終於見她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,他拿起身旁丫鬟捧著的濕布巾,遞給楚南溪淨手。
“夫人,還請隨我到花園走走。”他目光溫和,聲音低沉而溫柔,令人無法抗拒。
“我有件緊要之事同你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