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堯的意識飄忽不已,迷蒙之間仿似穿過大片迷霧,進入一處喧囂之地,奇怪的聲音不斷湧入耳中,聽不分明。
這樣的狀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,她耳邊的聲音驟然消失,仿佛落入了一處隻有無邊空寂的地方。
然後是……危險。
衡堯的意識混混沌沌,但仍舊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種令她有如芒刺在背的不適,仿佛被什麼野獸盯上了一般。
這讓她一狠狠地激靈,終於清醒過來,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,也意識到自己還沒徹底消亡,雖然渾身又冷又沉,感應不到靈氣的存在,仿佛回到還未入道的時候,但至少靈魂、意識還在。
衡堯睜開眼,第一眼看見的是遠處一片望不到頂的帶著迷幻色彩的白色光芒。而那光芒之下,是一條長河,那河曲曲彎彎地延伸,白色光芒也曲曲彎彎地延伸著,乍一看像地麵上冒出來的極光一樣。
而危險的來源……則是身後。
剛睜開眼的衡堯想都沒想拔腿就往前方跑去,就在她離開原地的下一秒,一根殘缺不全的手臂與她擦肩而過。
這時候,她才有空閒回過頭看一眼究竟是什麼東西。
有點驚訝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的,是一群神誌不清的遊魂。
由於三魂七魄不齊,靈智已失,因而無法轉世投胎,也很難成為鬼修的魂魄,他們無法進入酆都城轉世投胎,隻能在外圍徘徊。
沒有多少反抗能力的完整魂魄對他們來說有著極大的吸引力,如果能吞下一隻完整的靈魂,說不定可以補齊缺失的三魂七魄,恢複靈識。
當然,這都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——酆都城!
她現在就在酆都!
隻不過還沒進入鬼修聚集的酆都城。
果然賭對了!
在遊戲世界找了這麼久的酆都,衡堯的行為雖然漫無目的,找到哪兒算哪兒,沒什麼頭緒,卻不是一點猜測都沒有。
酆都是什麼地方?
死後的靈魂歸處、轉世投胎之所,人一死,自然就到酆都了。
衡堯早就想過這一點,卻不敢輕易嘗試。
玩家的意識投入遊戲世界,可以無限複活,她是以本體進的遊戲世界,說死可就真的死了。非必要的時候,當然還是保住小命要緊。
退一步來說,就算能通過死亡到達酆都,她又會不會馬不停蹄地轉頭就投胎了呢?就像是連心、萊維男爵,他們都是死後一睜眼就轉生到了遊戲世界,像是根本沒經曆投胎這個過程一樣。
而投胎轉世後的她,到時候記憶又能保存多少,亦或者完完全全就成了另一個人?
太多太多的原因,使得衡堯不敢也不能用死亡這樣激進的手段尋找酆都。
直到遇見卿流風……好像隻剩下這一條路可以走了,所以她才會賭一賭。
萬幸的是,結果還不錯。
衡堯的思緒轉得飛快,視線也轉得飛快,她的目光從那十幾隻遊魂身上挪開,迅速地轉了一圈。她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,也看見了另一邊高高的城牆。
那城牆離得並不近,遙遙的可以看見它的輪廓,也隱約能看見城門上有兩個字,隻不過看不清究竟是什麼字。
當然,不用看清就能知道,是酆都。
看見城牆的刹那,衡堯的心似乎也因為興奮而加快了跳動的速度……雖然她也說不好作為魂體的自己究竟還有沒有心跳這種東西。
現在唯一不快的,是她沉重的腳步。
沒了肉身,自然沒有靈氣,臨死前又經曆過一場奪舍,神識靈魂都受到損害,衡堯自然沒多少力氣用在逃命上。
萬幸的是,遊魂們沒有靈識,並不懂合作,就跟一條線似的墜在衡堯後麵,讓她不至於被包圍,以至無路可逃。
可惜她的腳步還是越來越重,一開始倒是被危機感刺激得一下子躥出去好幾米,然而此刻衡堯拚命跑了一會兒,跟遊魂們的距離卻越來越近,渾身更是冷得她控製不住地發抖。
直到徹底失去力氣的雙腿一軟,衡堯跪倒在地,牢牢跟在後麵的遊魂找到機會,一雙雙手全部朝她伸來。
冰涼的感覺從脖頸處升起,一直蔓延到整個後背,衡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,已經接近透明了,她甚至可以透過胸口,看見身後遊魂的身影。
她調動體內最後的力氣,就地一滾,骨碌碌地在地上轉了幾圈,重新拉開距離。但這下子她是真的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衡堯腦海中閃過剛才跪倒在地時低頭看見的畫麵,除了自己透明的身軀以及一群遊魂之外,她的肩上還有極淡的印記。
月清留下的印記。
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,衡堯在心裡急切地呼喚起月清來。
時間轉瞬即逝,月清沒有任何回應,遊魂卻已經到了近前。
衡堯隻得放棄從月清那兒獲得助力的想法,想要靠自己爬起來。可靈魂和肉身到底不同,如果是肉身,歇了這麼一會兒她多少會恢複點力氣,靈魂狀態下卻依然動彈不得。
於是衡堯隻能眼睜睜看著遊魂伸出的手越來越近,然後……她便看見第一隻手靠近自己的時候,斜刺裡又伸出來另一隻手,將第一隻手揮開,接著兩隻手的主人就掐起來了。
後麵來的遊魂有些繞過來朝衡堯下手,但很快又跟其他遊魂打起來。
遊魂們突如其來的爭鬥讓本來正在緊張的衡堯都呆了一下。
等等……這是……?
她想起來了,隻有吞下一個完整的靈魂,才有可能補全遊魂的三魂七魄。即便是沒有靈識的遊魂,也有著對這一點的清晰認知,他們把完整而又弱小的靈魂視為食物,絕不會允許其他遊魂分享自己的食物。
衡堯不由得苦笑一聲,她意識剛恢複時便察覺到危險,所以下意識逃跑,然後在逃跑的時候才發現危險來源是遊魂,匆忙中竟然忘了這一點。
若不然,她還可以趁著有力氣的時候,尋找更好的方法逃離遊魂的視線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動彈不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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