郡城的清晨,總是被東西兩市的喧囂喚醒。
往日裡,城西的商販們卸貨、吆喝,忙得熱火朝天,間或還能聽到幾句對刑捕司新上任的林副總捕頭的稱讚——畢竟自他推行“片區巡查製”後,城西的扒竊、勒索之事少了大半,商戶們做生意也安心了許多。
但今日,西市的氣氛卻有些詭異。
幾個攤主湊在一起,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,眼神時不時瞟向街對麵的刑捕司分署,臉上帶著猶豫與懷疑。
“聽說了嗎?那位林副總捕頭,好像跟蘇家走得太近了……”
“何止是近啊,我聽東市的王掌櫃說,蘇家最近壟斷了城南的藥材商路,就是靠林捕頭在背後撐腰,其他藥材商想進貨,都得經過蘇家點頭,不然就會被找借口查抄……”
“不會吧?林捕頭看著不像那種人啊,前陣子還幫我們追回了被搶的貨款呢……”
“知人知麵不知心呐!他剛升了副總捕頭,手裡有權了,跟蘇家勾結在一起,還不是為了撈好處?聽說蘇家給了他不少好處,光是那套《磐石煉體訣》,在市麵上就得值上千兩白銀!”
流言像長了翅膀,在西市的攤位間飛速傳播。起初隻是幾人私下議論,漸漸地,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,言辭也愈發篤定。有幾個本就對蘇家心懷不滿的小商販,更是借著流言煽動情緒,嚷嚷著要去太守府告狀,討個說法。
刑捕司分署內,剛整理完巡查記錄的老捕快周平聽到外麵的風聲,臉色凝重地走進林越的書房。
“林頭兒,外麵……外麵那些流言您聽到了嗎?”周平是林越提拔起來的老捕快,為人耿直,此刻急得額頭冒汗,“這分明是有人故意抹黑您!屬下剛才去西市轉了圈,看到幾個被您調離的家夥在茶館裡跟商販們瞎侃,肯定是他們搞的鬼!”
林越正低頭看著卷宗,聞言隻是抬了抬眼皮,神色平靜無波:“是張猛讓他們去的?”
“除了他還能有誰!”周平咬牙道,“張猛這幾日天天在外麵喝酒,每次都把您掛在嘴邊罵,說您靠陰謀詭計搶了他的位置,還說要讓您在郡城待不下去!這些流言,十有八九是他編排出來的!”
林越放下卷宗,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,發出規律的“篤篤”聲。
他早就料到張猛會不甘心。那日太守府前,張猛臉色鐵青的模樣,他看得一清二楚。隻是沒想到,對方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——散布謠言,挑撥自己與商戶的關係,甚至將蘇家也拖下水,用心不可謂不毒。
“蘇家那邊有動靜嗎?”林越問道。
“蘇府的人剛派人來遞了消息,說他們也聽到了流言,蘇老爺氣得不輕,想派人過來澄清,被屬下攔了。”周平道,“屬下想著,這時候蘇家出麵,反而會坐實‘勾結’的說法,不如先壓一壓。”
林越點點頭,對周平的處置頗為滿意:“做得對。這種時候,解釋是最沒用的,越解釋,彆人越覺得你心虛。”
“那……那咱們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抹黑您?”周平急道,“剛才已經有三個商戶寫了狀子,說是要去太守府告您濫用職權,幫蘇家打壓同行!”
“告就告吧。”林越站起身,走到窗邊,望著外麵漸漸聚集起來的幾個準備去告狀的商戶,眼神深邃,“太守大人是明事理的人,不會僅憑幾句流言就定我的罪。但張猛既然敢動手,就不會隻滿足於散布謠言,他背後肯定還有更深的算計。”
周平一愣:“更深的算計?”
“嗯。”林越轉過身,目光落在牆上懸掛的郡城地圖上,指尖點向城西的幾個標記點,“張猛在刑捕司混了這麼多年,手裡肯定不乾淨。他現在急著搞垮我,無非是怕我站穩腳跟後,翻他過去的舊賬。所以,這些流言隻是第一步,目的是攪亂人心,讓我自顧不暇,他好趁機做些手腳,或者掩蓋些什麼。”
“那咱們該怎麼辦?”
“以靜製動。”林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他想讓我忙著辯解、安撫商戶,我偏不。周平,你帶兩個可靠的兄弟,悄悄去查一下張猛這幾年負責的案子,尤其是那些涉及幫派、商戶糾紛的卷宗,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。”
“查他的案子?”周平眼睛一亮,“您是說,張猛可能有貪贓枉法的把柄?”
“不是可能,是一定有。”林越語氣肯定,“他跟李家走得近,李家在郡城做的生意,哪能完全乾淨?還有之前的刀幫、斧盟,能在城西盤踞那麼久,沒給刑捕司上供,我是不信的。張猛負責城西治安那麼多年,要說一點貓膩沒有,誰會信?”
周平瞬間明白了林越的打算,激動得臉都紅了:“屬下明白!這就去查!保證不會驚動任何人!”
“小心些,張猛在刑捕司的根基不淺,檔案室的人可能有他的眼線。”林越叮囑道,“不要直接去調卷宗,先從當年經手案子的老捕快入手,旁敲側擊地打聽。尤其是五年前‘福順糧行被搶案’、三年前‘鹽幫走私案’,這兩起案子最後都不了了之,很可能有問題。”
“屬下記下了!”周平抱拳行禮,轉身快步離去。
書房內重新恢複安靜。林越走到書架前,取下一本記錄著郡城幫派勢力的冊子,翻到“刀幫”那一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