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捕司的卷宗室內,燭火搖曳,將林越的身影拉得很長。
桌上堆滿了泛黃的卷宗,從近十年的懸案卷宗到百年前的江湖秘聞,幾乎占滿了整張長條木桌。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發黴的味道,混雜著林越身上淡淡的墨香,形成一種奇異的沉悶氣息。
“頭兒,已經是後半夜了,要不您先歇歇?”李忠端著一碗熱湯麵走進來,見林越仍埋首於卷宗中,眼下的青黑比昨日更重,忍不住勸道,“三大武館那邊已經加派了人手巡邏,城南暫時沒出什麼事。”
林越頭也沒抬,指尖劃過一卷標注著“天啟三十七年,雲州郡連環凶案”的卷宗,聲音帶著一絲沙啞:“凶手一天沒落網,就一天歇不得。麵放著吧,我不餓。”
李忠將麵碗放在桌邊,看著桌上散落的筆記,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對三起凶案的分析:死者境界(均為煉肉後期)、遇害時間(均在亥時到醜時之間)、地點分布(扇形區域)、死狀特征(氣血儘失、經脈瘀痕)……每一條都被林越用紅筆圈出,旁邊批注著各種可能性。
“您真覺得凶手是在修煉邪功?”李忠猶豫著問道。他雖也覺得案情詭異,但“邪功”二字,總帶著些江湖傳說的縹緲感,在講究證據的刑捕司裡,很少被當作正經推斷提及。
林越終於停下翻卷的動作,抬頭看向他,眼神清明:“你見過哪個正常人殺人,會把死者的氣血吸得一乾二淨?尋常殺手要麼圖財,要麼複仇,哪會用這麼詭異的手法?”
他拿起一份剛翻開的卷宗,封麵已經殘破不堪,邊角處寫著“禁術錄·補遺”四個字,紙張脆得仿佛一碰就會碎:“你看這個。”
李忠湊近,隻見卷宗上記載著一段模糊的文字:“……噬血功,魔道邪術也。修煉者以自身真氣為引,吸他人氣血入體,化為己用,精進神速。然氣血至陽至剛,邪術至陰至寒,二者相衝,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,淪為隻知吸血的怪物……”
文字旁配有一幅插圖,畫中是一具乾癟的屍體,經脈處隱約可見青黑色的紋路,竟與孫三、周平等人的死狀有七八分相似!
李忠倒吸一口涼氣,指著插圖顫聲道:“這……這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!”
“不止如此。”林越指尖劃過插圖下方的小字,“你再看這裡,記載說修煉噬血功者,初期需以煉肉境修士的氣血為引,因為這個境界的修士氣血充盈卻未凝結骨血,最易被邪術煉化。這正好能解釋,為什麼凶手專挑煉肉後期下手。”
李忠恍然大悟:“所以凶手不是隻能對付煉肉境,而是刻意選擇這個境界的修士!因為他們的氣血對他最有用!”
“沒錯。”林越合上卷宗,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,“而且噬血功修煉有一個特點,越是臨近突破,需要的氣血就越多,間隔時間也會越來越短。這也能解釋,為什麼三起凶案的間隔越來越近——凶手極有可能在衝擊更高境界,急需大量氣血支撐。”
這個推斷一旦成立,後果不堪設想。若凶手真能借由吸食氣血突破,實力必然大增,屆時彆說煉肉境,恐怕連鍛骨境修士都可能成為他的目標。
“那……那怎麼辦?”李忠的聲音有些發緊,“咱們要不要通知各武館,讓鍛骨境的高手也小心防備?”
“已經讓人去說了。”林越站起身,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,冷冽的夜風灌了進來,讓他精神一振,“但現在更重要的是,弄清楚凶手修煉的到底是不是噬血功,以及他的底細。”
卷宗中關於噬血功的記載並不多,隻提到此功在百年前曾風靡一時,修煉者多為散修或邪派弟子,後因正道聯手打壓,加上此功極易走火入魔,漸漸銷聲匿跡。最近的一樁相關案件,也是五十年前在鄰州發生的,當時凶手被當地武盟追殺,最終自爆而亡。
“百年前的邪術,怎麼會突然重現雲州郡?”林越眉頭緊鎖,“凶手是從哪裡學來的?是祖傳的手劄,還是……有人在背後傳授?”
若隻是單個邪修,憑借刑捕司與三大武館的力量,未必沒有勝算;可若是背後有勢力支持,甚至存在一個傳授邪術的組織,那事情就複雜了。
“對了頭兒,你讓查的黑色羽毛有結果了。”李忠突然想起一事,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,“城中藥鋪的老掌櫃說,這種羽毛不是凡鳥所有,而是‘墨羽鷲’的尾羽。墨羽鷲是一種凶禽,多出沒在黑風嶺一帶,羽毛帶有微量毒素,聞久了會讓人頭暈目眩。”
“黑風嶺?”林越接過紙條,眼中閃過一絲沉吟。黑風嶺位於雲州郡西北,地勢險峻,瘴氣彌漫,曆來是盜匪和凶禽的聚集地,尋常百姓和低階修士根本不敢靠近。
“凶手帶著墨羽鷲的羽毛,是想暗示什麼?還是單純的標記?”林越摩挲著紙條,“而且羽毛上的異香,老掌櫃有沒有說是什麼?”
“說了,那不是天然的香氣,像是用多種毒物混合煉製的迷藥,叫做‘蝕骨香’,聞起來清淡,卻能悄無聲息地麻痹修士的經脈,讓其真氣運轉遲滯。”李忠補充道,“周平和吳強體內,都檢測出了微量的蝕骨香殘留,孫三因為死在雨裡,氣味被衝淡了,才沒發現。”
這就說得通了。為何三名煉肉後期修士幾乎沒有像樣的反抗——他們極有可能先被蝕骨香麻痹,真氣運轉受阻,才被凶手輕易得手。
“凶手不僅修煉邪功,還擅長用毒和隱匿。”林越將紙條捏在手中,“他對噬血功的運用不算純熟,從死者瘀痕的變化來看,他還在摸索階段,說明修煉時間不長。但他的作案手法卻異常老練,懂得利用地形、時機,甚至提前用迷藥削弱目標……”
這兩種特質結合在一起,顯得有些矛盾。一個剛修煉邪功的新手,怎麼會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和反偵察能力?
“難道他以前做過類似的事?”李忠猜測道。
“可能性不大。”林越搖頭,“噬血功修煉者一旦動手,很難控製住欲望,往往會留下更多痕跡。但這個凶手,除了那片衣角和羽毛,幾乎沒留下任何線索,顯然極為謹慎。”
他重新坐回桌前,將所有線索在腦海中串聯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