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袍人低斥一聲,滿是不耐:“滅血刀門,於你我何益?反易招來鎮魔司那幫人!”
他起身踱了兩步,天青綢袍掃過地麵,帶起一縷輕霧。
“尋‘鑰匙’方是頭等大事,容不得半分差池。”
他聲音重了幾分,說道,“你若橫生枝節,壞了大計,讓上頭知曉,你我死無葬身之地!”
黑袍人渾身一顫,額間滲汗,順頰流下,聲音滿是惶恐:“是,屬下明白!”
也不知是怕鎮魔司。
還是怕他們口中的“上頭”。
語畢,他身形一晃,竟化黑煙一縷,順著門縫飄了出去。
他一走,滿室黑霧也似被抽了魂,漸散漸淡,現出屋宇本貌。
銅燈盞裡的燭火,終於照亮廳堂。
隻見楹柱間的梨花木公案光可鑒人,案上的端硯泛著溫潤烏光,硯池裡半池新墨還帶著墨香。
竹筆架上懸著兩支狼毫,筆鋒微潤,似是方才還用過。
公案後的山水屏風繡著“煙江疊嶂圖”,青巒綠水間的茅舍隱約可見,青布流蘇垂到地上,遮著後堂的影子。
堂中兩根楠木楹柱,裹著淺褐包漿,柱身題著一副墨字對聯,筆力渾厚如老鬆盤岩,燭火下字字分明……
“吃百姓之飯,穿百姓之衣,莫道百姓可欺,自己也是百姓;”
“得一官不榮,失一官不辱,勿道一官無用,地方全靠一官。”
……
幾乎同一時間……
血刀門聚義堂裡。
血腥味混著酒氣,在屋裡彌漫。
堂側列八柄鏽跡長刀,刃口映微光,森森發冷。
香主唐瀟大馬金刀坐在虎皮椅上,玄色勁裝挽著袖口,露出腕上一道猙獰刀疤。
他手指有節奏的叩著桌案,案上擺著半盞冷茶,茶沫早沉了底,指節因用力泛白——近日之事,令他心煩意亂。
他最得力的手下黃羽,讓人殺了。
不止如此,黃家滿門被屠……
自然,他不在意黃羽生死,也不在意黃家如何。
唐瀟在意的是……黃羽似乎瞞著他,在做某件事。
可他,直至如今方才察覺!
“吱呀”一聲,門被推開,一陣冷風卷著雪沫子灌入。
一個精瘦漢子,灰布衣衫沾著泥點,提著個包裹進來,恭敬道:“香主,屬下已查到些眉目了。”
唐瀟抬了抬眼皮,眼神冷厲:“講。”
“是。”精瘦漢子咽了口唾沫,聲音壓得極低:“弟兄們在黃羽臥房的暗格裡,搜出五百兩銀票,還有些‘虎骨膏’和‘熬筋’的好藥材。”
說著,他把一大包東西放在唐香主右邊的桌上。
唐瀟卻連看也沒看,依舊皺著眉頭。
精瘦漢子偷偷抬眼瞥了唐香主一眼,接著說道:“黃羽那廝確實背著香主您在搞小動作……具體是什麼還沒摸透,但八成跟拜月教有關……”
“前陣子他找了些潑皮,用低價強占了城西三家宅子,還讓黃家仆役輪班守著,說是……說是盯拜月教的人。”
“盯著拜月教?”唐瀟微微一怔。
拜月教兩年前到了青陽古城,隻拿些小恩小惠吸引流民入教拜月,跟本地幫派並無利益衝突。
故血刀門、七星幫這些幫派,還有青陽古城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,皆未跟拜月教起衝突。
官府盯過一陣,未見惡行,也便放任。
黃羽盯他們作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