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孩子也還算爭氣,聽他說,這些年多虧了夫子您的悉心教導,學問大有長進。”
陳夫子撫著山羊胡,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。
陸從智見狀,連忙趁熱打鐵,將身體微微前傾,聲音壓得更低了。
“夫子,小子有個不情之請。您也知道,我們鄉下人家,見識淺薄。”
“我那老娘,總覺得讀書無用。小子鬥膽,想請夫子您屈尊,明日到我們陸家村走一趟……”
他頓了頓,見陳夫子麵露不悅,趕緊說道:“您隻需當著我那老娘的麵,誇一誇明文,就說……就說他天資聰穎,讀書用功,此次縣試不說十拿九穩,便是將來的府試,也大有可為!”
陳夫子聽到這裡,哪還有不明白的。
這不過是為人父母的,想在家族裡為兒子爭些臉麵,好讓家裡人更儘心地出錢供讀罷了。
這種事,他見得多了。
收人錢財,替人消災。
幾句好話而已,又不費什麼力氣。
“嗯,明文這孩子,平日裡確實刻苦。”陳夫子呷了口茶,慢悠悠地說道:“既然你這般有心,明日午後,老夫便抽空過去走一趟。”
“哎喲!多謝夫子!多謝夫子!”
陸從智大喜過望,連連作揖,那腰彎得幾乎要折斷了。
事情辦妥,他隻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氣,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。
帶著賣貨剩下的五百多文銅錢,他神情亢奮地返回了陸家村。
一進西廂房的門,趙氏便迎了上來,一把抓過他手裡的錢袋,往桌上一倒,一數,臉色頓時就變了。
“怎麼才五百文?”
她尖聲叫道,滿臉的不可思議。
“我那些布,就算比不上大嫂的手藝,賣個七八百文總是成的,怎麼會這麼少?”
陸從智卻是一臉的得意,他反手將門關上,湊到妻子耳邊。
他將自己如何賤賣貨物,又如何用二兩銀子請動陳夫子的計劃,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。
趙氏臉上的怒氣和疑慮,隨著他的講述,一點點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。
“當家的,你……你可真是我的好當家的!”
她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,一把抓住陸從智的胳膊。
“這麼說,明文那二十兩束脩,穩了?”
“何止是穩了!”
陸從智壓低聲音,一字一頓地說道:“明日陳夫子一來,老太太一高興,彆說是二十兩,便是三十兩,她也得心甘情願地從大房那箱底裡給咱們掏出來!”
夫妻二人相視一笑,那笑容裡,滿是即將得逞的快意與陰謀。
晚飯時,陳氏看著桌上依舊寡淡的菜色,隨口問了一句。
“老二家的,從智今天去縣裡,換了多少錢回來?”
趙氏正給陸明文夾菜,聞言頭也不抬地回道。
“娘,就五百來文,如今這行情,什麼都不值錢。”
老太太“哦”了一聲,沒再多問。
正小口吃著飯的陸明淵,執筷的手微微一頓。
他抬起頭,清澈的目光掃過西廂房那對夫妻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。
五百文……
難不成是二伯母的手藝出了問題?
雖然比不上母親繡出的布匹精細,每次出去賣上八百文總歸是不成問題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,陸明淵覺得二叔家裡肯定謀劃著什麼!
陸明淵的眉頭,幾不可察地輕輕皺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