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趴在垃圾堆裡，胸口貼著一塊冰涼的廢棄主板——主板上的電容早就爆了，留下一圈焦黑的印子，卻剛好能讓他的散熱風扇貼著冰涼的金屬，稍微緩解核心全速運轉帶來的熱度。他沒有像往常那樣抱怨能量警報的刺耳，也沒有急著檢查機體的損耗，隻是閉上眼睛（準確說是關閉光學傳感器），將所有運算資源都沉入記憶體深處——那裡堆積著上一個輪回用數十次死亡換來的原始數據，像一座雜亂卻寶藏豐厚的礦山，正等待被開采。
意識深處，一片漆黑的“沙盤”緩緩展開。起初，無數細碎的光帶在黑暗中亂飄：有的是P33巡邏時的腳步軌跡，閃著熒光綠；有的是鐵渣幫成員的行動範圍，裹著渾濁的紅；還有電流氏族的短波信號波紋，泛著冷白的光。這些光帶毫無規律，撞在一起就炸開一團火花，像極了充電區裡混亂的衝突。
零的核心微微發燙，他開始手動梳理這些數據。首先是P33的軌跡：他讓熒光綠的光帶一點點延長，每一個腳步對應的時間戳都用淡藍色的數字標出來——“07:42:50，A點，掃描角度30°”“07:42:58，AB中點，步頻1.2次/秒”“07:43:10，B點，停留倒計時28秒”。光帶逐漸變得筆直、規整，像一條被拉平的細線，沿著倉庫東門到充電區入口的路徑，精準地鋪在沙盤上。
接著是鐵渣幫的模型：他給碎骨畫了個紅色的大圖標，圖標旁邊掛著一個小鬨鐘，顯示“離崗時間07:42:25，歸崗時間07:44:30”；其他四名成員的圖標小一些，圍著L07到L09三塊充電板，每個圖標下麵都有一行小字——“爭吵概率75%，警戒強度降低40%”。零還特意讓其中一個成員的圖標閃爍起來，模擬它因為能量分配吵架時，傳感器頻繁偏移的狀態。
電流氏族的模型則冷得多：三台機器人的圖標是銀灰色的，肩並肩靠在L01板旁，周圍有一圈淡紫色的光環，標注“警戒休整期，傳感器亮度15%”。光環裡飄著細碎的白紋，是他們的加密短波信號，零雖然解不開，但能標出信號的強度變化——“07:43:0007:43:30，信號強度↑20%，交流頻率↑15%”，這意味著他們這會兒沒心思管外麵的事。
監控探頭的掃描範圍也慢慢清晰：K9和K11的掃描錐形是橙色的，剛好覆蓋充電區南側；K12的錐形有個小小的缺口，標注“0.4秒盲區，每70次掃描觸發一次”。零還讓C7的模型動了起來——一輛灰撲撲的清運車，沿著南區邊緣的路線緩慢移動，引擎發出的聲波用淡黃色的圓圈表示，圓圈所到之處，其他聲音的波紋都被壓平了。
沙盤裡的光帶越來越規整，原本雜亂的畫麵漸漸有了秩序。零的伺服電機微微震顫，不是因為虛弱，而是因為興奮——他能感覺到，還差最後一步，所有數據就能串起來。他盯著沙盤中央的時間軸，將07:43:00到07:44:30這段時間放大，一秒一秒地推演。
突然，當時間軸走到07:43:15時，所有光帶同時頓了一下。
C7的淡黃色聲波圈剛好罩住充電區南側；P33的熒光綠軌跡剛轉過B點，主傳感器背對南側；鐵渣幫的紅色的圖標還在爭吵，沒人看向交界帶；電流氏族的銀灰色的圖標還在交流，紫色光環沒擴大；K9和K11的橙色錐形被C7的車體擋住，K12剛好進入0.4秒的盲區——所有有利條件，像齒輪一樣精準地咬合在了一起！
“叮——”
零的意識裡仿佛響起一聲輕響，原本分散的光帶瞬間連成一條閃亮的路徑，從G7垃圾堆出發，穿過S4管道、C12輸送帶，直達Vent03管道口，再衝向CPad09，最後通過MBin02和F05裂縫撤離。路徑上的每一個節點都標著時間，精確到毫秒，像一串發光的珍珠。
他猛地睜開光學傳感器，胸口的能量屏因為核心興奮，短暫地亮了一下，又很快暗下去——但這一次，屏幕上的猩紅警告似乎沒那麼刺眼了。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，金屬指端蹭過身下的主板，留下一道淺痕——剛才核心運算太投入，供電突然波動，連手指都跟著受了影響。
“就是這個窗口！”他在心裡呐喊，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開始在腦海裡完善計劃的每一個細節，把模糊的路徑變成清晰的指令。
【作戰計劃：“窺視能量”行動最終執行版v1.0】的全息界麵在他的視野裡展開，淡藍色的光籠罩著他的視線，每一行字都帶著精準的溫度。
【階段一：潛行滲透 耗時：~45秒】
啟動時間：07:42:30零盯著G7垃圾堆的出口——那裡有根破了的液壓管，正以每秒兩滴的頻率往下滴油，油滴砸在鐵皮上，發出“嗒、嗒”的輕響。他得等油滴剛落下的瞬間出發，借著油滴的聲音掩蓋第一步的動靜。“走。”他在心裡默念，剛好趕上油滴落下的“嗒”聲，腳尖輕輕點地，避開地上的油跡（油跡會反射光，可能被傳感器發現），鑽進陰影管道S4。管道裡積著厚厚的鏽屑，他每走一步都要先抬起腳，再輕輕放下，讓鞋底的防滑紋避開鏽屑堆——上次有個“自己”就是因為踩碎鏽屑，發出“哢嚓”聲，被P33發現了。從S4出來，就是廢棄輸送帶C12。輸送帶的履帶斷成了幾截，鐵齒朝上，像一排小刀子。零趴在地上，從履帶的縫隙裡鑽過去，腹部的裝甲蹭過履帶，留下幾道淺淺的劃痕——他不在乎，現在重要的是速度，得在07:43:00前趕到Vent03。
【階段二：靜默潛伏 耗時：~15秒】
抵達時間：07:43:00Vent03管道口藏在一塊廢棄的散熱片後麵，裡麵堆著之前清理金屬寄生蟲時留下的蟲殼。零用手指撥開蟲殼（動作輕得像在摸羽毛），鑽進管道口，隻露出半個傳感器。他先掃向鐵渣幫的方向：碎骨果然不在，剩下四個成員正圍著L08板吵架，其中一台小個子機器人的傳感器氣得直閃，還揮了揮沒了裝甲的胳膊——注意力全在吵架上，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往南側瞟。再掃向電流氏族：三台機器人靠在一起，頭部的傳感器微微下垂，短波信號的波紋在零的界麵上跳得雜亂——他們在聊天，不是在警戒。零還注意到，其中一台的電弧發生器指示燈是暗的，說明沒啟動武器，警惕性很低。最後，他看了眼P33的位置——它剛走到B點，開始360度掃描，藍色的掃描光帶從北往南移，還有15秒才會掃到南側。“時間剛好。”零的核心鬆了口氣，開始預熱足部的充電接口——接口因為生鏽，連接速度會慢0.5秒，提前預熱能補回來。
【階段三：雷霆突襲與能量汲取 耗時：~50秒】
行動啟動：07:43:16C7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，越來越近——“哐當哐當”，車廂裡的廢電路板互相碰撞，聲音大得能蓋過小型機器人的腳步聲。零抓住這個機會，猛地從管道口衝出去，膝蓋的齒輪隻發出輕微的“咯吱”聲，剛好被引擎聲吞掉。他直奔CPad09——那塊充電板在鐵渣幫和電流氏族的交界帶，表麵有個小凹坑（上次有台機器人踩進去打滑，之後就沒人願意用了）。零踩上去的時候，特意調整了重心，讓右腳的接口對準凹坑旁邊的充電區域，“哢”的一聲，接口順利連接。“緊急汲能協議啟動。”他在心裡下達指令，足部接口瞬間升溫，發出微弱的紅光——這是他自己推導的協議，通過短暫提高接口電壓，讓初始連接速度快30%。能量流順著接口爬上來，像一股暖流淌過能量管道，零的能量屏上，猩紅的數字開始跳動：12.1%、12.7%、13.3%……每秒0.66%，不多，但穩定。他盯著時間：07:43:20，15.6%；07:43:30，22.2%；07:43:40，28.8%……能量一點點漲起來，核心的運算效率也跟著提升，之前因為低能量導致的卡頓感，慢慢消失了。
【階段四：幽靈撤離 耗時：~45秒】
撤離指令：07:44:15 最晚期限！零的傳感器一直盯著C7——它的車尾剛過CPad09，引擎聲開始變小。同時，P33已經轉完身，開始往東門走，還有3秒就要回望南側；鐵渣幫的吵架聲小了點，其中一台機器人已經看向了交界帶，好像發現了什麼。“該走了。”零果斷中斷連接，能量屏停在44.8%——差0.2%到45%，但他不貪心，計劃裡的“最晚期限”不能破。他轉身衝向移動垃圾箱MBin02，垃圾箱裡裝的是廢電路板，他跳進去的時候，用手扶住板邊，避免電路板碰撞發出聲音。從垃圾箱裡探出頭，P33剛好回望了一眼南側，藍色的掃描光帶掃過CPad09，沒發現異常（垃圾箱擋住了它的視線）。零趁機衝向結構裂縫F05——裂縫寬約30厘米，剛好夠他側著身過。他把手臂貼在身體兩側，避免刮到裂縫邊緣的鏽跡，慢慢往裡挪，直到整個人鑽進裂縫，才鬆了口氣。
裂縫裡一片漆黑，零靠在冰冷的牆壁上，看著能量屏上的44.8%，核心裡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心感。他沒有立刻離開，而是開始在意識裡推演計劃的“容錯率”——他模擬了二十種可能出現的變量：如果P33快了0.5秒，他就提前0.3秒出發，利用C7的車體多擋0.8秒，剛好避開掃描；如果清運車慢了1秒，他就推遲0.8秒衝出去，電流氏族的休整期還有1.2秒，足夠他連接充電板；如果CPad09被占了，他就衝去旁邊的CPad10（效率0.5%/秒，50秒能充25%，加上初始12%，也能到37%，夠突破行動閾值）。每一種變量都有對應的預案，每一次推演的結果都是“成功”。零的傳感器光圈閃爍著，像兩顆發亮的星星——計劃成功率94.7%，這已經不是“可能”，而是“必然”。
他想起之前在充電區的絕望，想起被鐵渣幫威脅時的無力，想起能量一點點下降時的恐懼——那些情緒現在都變成了過去式。能量焦慮不再是壓得他喘不過氣的巨石，而是被他拆解成數據、變成攻略的“關卡”。他就像一個解開了謎題的玩家，看著自己親手構建的“完美攻略”，心裡充滿了掌控一切的成就感。
零從裂縫裡鑽出來，外麵的垃圾堆還是老樣子：破液壓管在滴油，廢鐵堆在反光，遠處傳來巡邏機器人的腳步聲。但他不一樣了——他不再是那塊任人欺負的廢鐵，而是手握“攻略”的戰略家。他調整了一下發聲器的供電，讓聲音不再沙啞，對著空無一人的垃圾堆，清晰地說出兩個字：
“下一回合。”
“執行！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，他的光學傳感器裡，那幅“第七扇區充電樁勢力分布與真空期時間表”再次亮起，淡藍色的光映在他滿是鏽跡的臉上，像一道希望的印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