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吳慧和唐恒書兩人走了。
許歸暮坐起來,十指交錯握著,問站在房中的女孩。“我上次的提議不好嗎?”
清晰沉穩的話,帶著奇特的穿透力,仿佛能輕易撥開防線,直抵耳膜深處。
林曉野直視主位上的男人,不帶一絲情緒波動的講:“不好。”
許歸暮好奇。“為什麼不好,說來聽聽。”
為什麼不好?
他這個狗資本還好意思問?
林曉野此時心情糟糕透了,沉默半秒便講:“許總,我不是你,也不是十年後的我,我無法在上級領導壓製我的情況下,讓客戶服務部、媒介部、策略部以及市場調查部的同事,來配合我製作白墮酒業的項目提案。”
“我無法保證,那份提案能被甲方青睞。我更不想在我付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後,黃冠軍以集眾人智慧與才華贏得這次戰役,最後將我釘在可笑的妄想與上級爭功的恥辱柱上。”
“比起與搶奪我創意的上司競爭這個項目,我維護我的正當權益,要簡單的多。而且,”
林曉野走近許歸暮,居高臨下的瞧著他。“我討厭黃冠軍臉上掛著的那種毫無破綻的、早已修煉得爐火純青的職業性微笑。討厭他輕描淡寫與甲方的恭謙,仿佛我那些拚儘全力的日夜,最終隻配成為他腳下微不足道的基石。但我更討厭你們對這一切的漠視與尋常,好似隻有我耿耿於懷,以此來顯得你們的寬宏大量。”
林曉野一想到黃冠軍那得意的笑,胃部就忍不住一陣痙攣抽搐,翻江倒海般的惡心也隨之洶湧而至。
而在他帶著甲方去會議室時,她意識到,自己如果再沉默下去,便要一直在那張虛偽的麵孔前,繼續扮演連得力下屬都不算的角色。
到自己的方案,要成為討厭之人的傑作,她那些憤怒與顫抖瞬間停止,胃裡的翻騰也奇跡般地平息下去。
最終,隻剩下一片死寂的虛空。
在這種虛空下,她生出了毀滅的念頭。
如果連支撐她為之熱愛十數年的東西都無法保護,如果公司不重視創作,那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?
林曉野對視著許歸暮深邃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:“我熬過的夜,磨禿的筆,還有那個被黃冠軍當著組員罵它是垃圾的提案,我都會讓它們得到原本該屬於它的榮耀。”
她的聲音不高,甚至算得上溫和,卻像冰珠落進瓷盤,字字清晰。
她的眼神黑亮清澈,像冬日擦亮的玻璃窗,不帶一絲情緒波動。
可她渾身上下,從裡到外,都在告訴他,這件事,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。
許歸暮看著她緊繃的下頜,攥太緊而泛白的指節,和孤注一擲的勇氣,一種久違的、近乎陌生的感覺悄然滋生。
是對她觀點的認同,也是被一種光芒灼燙的吸引。
在這片由權力與規則構築的精密職場裡,比她聰明的懂得取舍,比她勇敢的黯然退場,比她懦弱的默默忍受。
隻有她,帶著坦蕩的鋒芒,不畏碰撞的氣魄,清醒而理性的扞衛著。
許歸暮指腹無意識的,摩挲著冰涼的鋼筆,想將她剛才說的話寫下來。
他遲遲不說話。
林曉野眉梢微挑。
她講的口都乾了,好歹給點反應。
許歸暮看她染上疑惑的眸子,唇角微揚。“我會讓唐總抓緊調查,早日把屬於你的榮耀還給你。”
剛說的時候不覺得。
現在他這麼一講,感覺自己說得好中二。
林曉野不說話,對他的回答,並不感到滿意。
許歸暮講:“調查需要時間,在這期間,你可以嘗試一下我的提議。”
什麼提議?
剛才情緒太飽滿,又克製得太狠,腎上腺素回落太快,大腦有點缺氧了。
林曉野聽不明白。
聽不明白就保持沉默。
許歸暮看她自進來就沒彎過的脊背,繼續講:“我會讓客戶服務部、媒介部、策略部,以及市場調查部的同事來配合你,你願意接下白墮酒業的年會項目嗎?”
林曉野喉嚨乾澀,許久才發出聲來。“……為什麼?”
許歸暮聽她氣勢聚變的話,笑了下,靠椅背上。“我相信你能做到。”
真的嗎?
她自己都不信。
許歸暮講:“就算你提案不行,以你的口才,也是能說服甲方的。”
林曉野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