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婉儀兩行淚珠滾下,冰涼涼的,凍在嘴唇上,一直透進她心裡。
她有話說不出。
抿了抿嘴唇,將冰雪融化,她喊,“阿菱。”
秋千一滯。
雪下得更紛亂了。
那人緩慢的回頭,像是不敢相信般,回頭,也是兩行清淚。
“阿碗。”她聲音顫顫的喊。
阿碗根本聽不見。
她起身奔去,很快就摔倒了,雪撲在她的棉衣上,她拍了拍,繼續往前爬。
狼狽的站起來,一瘸一拐,快步向牆頭走去。
她怕。
怕晚了一步,一切都像往常的夢一樣醒來了。
阿碗趴在牆頭喊
“阿菱,新春大吉,我和你。”
我和你之間那個字是什麼,荷菱並沒有聽清楚,這夜裡的雪充沛,像她潮濕的感情一樣,來得太迅猛了。
牆頭馬上遙相顧,一見知君即斷腸。
蘇婉儀趴坐在牆頭朝她笑,荷菱腳痛到麻木,她也咧嘴回她一笑。
走到這裡,已經用儘她最大的勇氣和力氣了。
“阿菱,你這些日子過的怎麼樣?”
她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裡,隨時都有人跟著,根本沒機會出來見荷菱。
荷菱仰頭“很好。阿碗。”
我沒事,你不要擔心。
日子過得像阿碗沒來之前一樣,平平淡淡的,卻因為相思而變得難熬。
這樣的日子,連微雨都出去和彆的丫鬟吃飯喝酒去了。
她卻隻能守著阿碗給她做的秋千,苦苦地等著。
蘇婉儀往後看一眼,然後對著下麵的荷菱說
“好像有人要來了,先不說了。阿菱,你保重,有機會我還會來看你的。”
然後,牆頭的雪隨她一起落下去了。
那邊很快沒了聲音。
荷菱站在原地不願意離開。
不久之後,站在人生最後的關頭的蘇荷菱,看著漫上古井的水位的時候,水光瀲灩,乾淨晶瑩,她忽然想起這個雪夜,和一句不想乾的詩。
為君一日恩,誤妾百年身。
困居深閨陋巷的荷菱,麵對著破碎的倒影,整齊貼著的紅磚,如這一夜般,淚如雨下。
事情早已過去,物是人非,她隱約還是能感受到當時那種見到心上人的高興感覺。
蘇婉儀帶給荷菱很多東西,很多美好的回憶。
帶她跳入片刻的歡愉。
然後留她一個人站在原地,恍惚很久。
明明在今天看來,動情的隻有她自己,卻讓當時的她覺得,阿碗是來救她的。
1911年,春三月。
在蘇府憋了許久的蘇婉儀終於可以出府逛一逛了。
玩雜耍的圈子外圍滿了人,熱鬨的叫好聲,一陣一陣的,從裡麵傳出來。
帶著方言的吆喝聲,小童的賣報聲。
蘇婉儀眼花繚亂的看著,應接不暇的聽著。
街上的一切如舊,對她來說,卻是恍若經年。
忽然,一隊穿著學生裝的青年男女撞進了她的視線裡。
站在最前麵的,就是徐蔓青。
蘇婉儀興奮的朝她招手,還一邊大呼小叫的喊她的名字。
徐蔓青猶豫了一下,將手上的旗杆遞給旁邊的人,朝她走過來了。
徐蔓青問“請問你是?”
她已經記不得蘇婉儀了。
蘇婉儀現在沒有穿著洋裙,她父親怕她惹事,讓她低調出門。